周愠读完密信内容,却抛出一个疑问:“为何龙星图只身一人前往黑龙寨剿匪?钟氏兄妹为何没有随行?”
厉砚舟心下一咯噔,扯了扯唇,囫囵解释道:“大概是龙星图有其它的安排吧。四哥您也知道,钟离和钟楚不归杜明诚管辖。”
周愠挑眉,语气不急不缓,“是吗?我怎么觉着不太对劲儿呢?龙星图指派钟离单独做事没问题,但钟楚向来与龙星图形影不离,何况现今并没有其它案子需要他们分兵几路。”
“四哥,我们在这儿瞎猜无济于事,还是让我出京帮忙星图剿匪,保她平安归来,您再询问她钟楚的下落成么?”厉砚舟急火攻心,却又不敢实话实说,只能迂回拖延。
周愠目不转睛地盯着厉砚舟,俊颜逐渐阴沉,他道:“砚舟,我心里在想什么,你不会不懂,龙星图不愿成人之美,我不怪她,但是你,必须站在我这边!”
“四哥!”
“一个时辰之前,父皇亲口告诉我,三日之后,便会公布你与明乐的婚期,父皇命你在这三日之内斩断所有不相干的人和事!”
厉砚舟僵在原地,脸上一瞬血色全无,他迎上周愠深沉的目光,只觉呼吸停滞了一般!
周愠缓缓别过脸,喉结慢慢滚动,“砚舟,你担心龙星图的安危,我可以理解,也可以派出精锐赶去营救,但我不能放你出京。你若是走了,恐怕你们安国侯府将会不得安宁!”
厉砚舟深深吸气,聚拢的十指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道:“我去见皇上,我要取消婚事!”
“你疯了!”
周愠勃然生怒,“你知道父皇想要招你为驸马的决心吗?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的努力,想让我们筹措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我明白,轻重缓急我全都明白,但我就是死也不能抛弃星图!”厉砚舟声音不大,却是字字诛心,“我一定要出京,无论皇上怎么处置我,处置我全家,我这一生只要星图一妻而已!贤亲王,如若我厉砚舟连累了大业,我来生再向您赔罪!”
语落,他转身阔步而出。
周愠哀而一叹,轻声唤道:“来人!”
第560章 古族诡秘(14)
厉砚舟走了。
他孤身一人,背影决绝,无惧前路艰辛。
城门禁军设立的关卡,倒下一大片,禁军慌张之余,一面派人穷追不舍,一面赶赴皇宫禀报。
他匆匆归来,又匆匆离去,滴水未沾,旧衣未换,甚至来不及回家告别。
安国侯府的少侯爷,向来是京师的传奇。他性格乖张,任性不羁,偏得一身荣宠,但公然抗旨,与天子作对,却是生平头一遭!
周愠拴不住这头野马的烈性子,除了替他善后,别无它法。
安国侯夫妇被急召入宫。
知悉来龙去脉后,夫人呆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反应。
侯爷脸色甚是难看,他示意周愠移步,避开夫人,才低声道:“王爷,老臣不怕您笑话,砚舟好像对龙星图太过关心和在意,豫州一行,已经有些许流言蜚语传了回来,今日又为了救龙星图违旨出京孤身犯险,实在是……王爷您觉得,砚舟会不会有……有那方面的癖好?”
安国侯的难堪窘迫,令周愠暗暗感叹为人父的不易,他想了想,忍不住暗示道:“侯爷多虑了,砚舟是正常男子,他将来还要为厉家添丁呢。”
“可是……”
“当然,砚舟现今的行为是反常了一些,但凡事有果必有因,侯爷不妨沉下心来多想想。”
安国侯仍是茫然。
这时,侯爷夫人突然插了一句,“知子莫若母,我知道我儿子心里在想什么。王爷,砚舟脾气倔,从小到大,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一定要办成才好。所以王爷,今日之事,恐怕只是暴风雨的开始,我们侯府面临的灾祸,兴许会源源不绝。但是请王爷置身事外,千万不要介入,我一力承担便好。”
周愠蹙眉,“夫人怎能如此见外?这些年来,若非侯府照拂,本王怎会活到今日?又怎会有今日的身份地位?砚舟的性子,本王十分了解,久劝不下,只能尽全力相帮,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我们共同承担,胜算总归会多一些。”
侯爷夫人摇头,“不,王爷,您好不容易才位极人臣,不能……”
周愠苦笑,“夫人若是将本王拒之门外,便是没把本王当作自家人。”
“没,没有……”夫人着急解释,安国侯伸手揽上夫人的臂膀,叹息道:“事已至此,我们须尽快想出对策,皇上那边怕是压不住了。”
夫人愁苦道:“砚舟铁了心要退婚另娶,皇上铁了心要嫁公主,你能有什么对策?再好的对策,也不可能两全齐美。”
安国侯委实不解,“那小子到底要娶哪家姑娘啊?上回我问他,死活不肯讲,我派人查过,可京城之内……”
“哎呀不在京城!”夫人怨念的眼神,直接投向安国侯,“儿子出京是为了谁?”
安国侯一下子惊在当场!
周愠扶了扶额,思量着道:“侯爷切勿动怒,此事说来话长,其实龙星图是个考虑大局的人,但砚舟用情至……”
安国侯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他缓缓打断周愠的帮腔,咬牙道:“我儿子我了解,定是他死缠烂打没脸没皮!”
第561章 古族诡秘(15)
从周愠默认的表情里,安国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即怒不可揭,“混账东西!那龙星,噢不,龙姑……算了,就叫龙师爷吧。那龙师爷是多么正经的一个人,恪守礼数,行事规矩,怎么就……就能瞧上那个不着调的混球小子呢?”
周愠忧虑沉重的心情,一瞬被驱散,他简直忍俊不禁,“侯爷,本王知道您特别欣赏龙星图,但咱们砚舟也是文武兼备的人才啊,侯爷不可厚此薄彼。”
“王爷,我不明白,那龙师爷明明是个俊秀少年,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姑娘?这事处理不好的话,不止我们侯府遭殃,怕是龙星图会落个欺君之罪必死无疑!”
“有关龙星图的来历,目前无人知晓,砚舟自个儿应该也不清楚。所以本王的意思是,我们主动去面圣,跪求父皇先将婚事延期,一切等砚舟回来再从长计议。”
“好,听王爷安排。”
三人到达正阳殿,老皇帝正在听禁军禀报,李喜通报后,老皇帝眼神冷了一瞬,才道:“宣!”
李喜拂尘一甩,朝殿外高喊:“皇上有旨,宣贤亲王、安国侯、淑静郡主觐见——”
……
皇宫的腥风血雨,悉数被厉砚舟抛诸脑后,他打发掉追兵,却被石桥和石枫追赶上来!
“少主!”
两人好一通埋怨,“您丢了烂摊子给贤亲王,京里会闹成哪样,您全然不顾倒也罢了,至少别把我们抛下啊!”
厉砚舟策马奔腾,一刻不停,他的声音扩散在风里,带起回音阵阵,“我此行不知凶吉,他日即便活着回京,也怕是难逃一死!你二人不如回乡去吧,mài shēn契从此作废!”
“少主!”
两人脸上难掩震惊,两匹马紧追不舍。
石枫道:“我兄弟二人是少主的奴才,不论是否有mài shēn契,这一辈子都会效忠少主!”
“瞎说!”厉砚舟驳斥道,“你们追随我多年,我没替你们谋划前程,又怎能连累你们性命?”
两人充耳不闻,只是一路追随,用实际行动表示决心。
厉砚舟呵斥无用,平日又习惯了他们朝夕相伴的侍应,便只好作罢。
主仆三人日夜兼程,中途跑死了五匹马,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吃过一顿热乎饭,待赶赴黑龙寨时,身上衣衫已是脏污不堪,甚至下颔生起了胡渣。
彼时,已是三日之后。
一千士兵搜遍黑龙寨方圆十里,刘捕头和周总兵两次深入冰川,凿冰探路,始终一无所获。
厉砚舟三人在山口外被士兵拦截。
“来者何人?此乃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石枫受寒,嗓子破了音,仍是声色内荏,“周总兵何在?吾家少主乃是大理寺卿厉大人!”
听闻士兵禀报,正在垂首抹泪的刘捕头腾地站起身,激动地嘴唇抖动,“总兵大人,是……是厉二爷来了!”
周总兵脸部肌肉抽了抽,不敢置信,“你……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