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说明这是极为重要之物!”小丁插话道。
“当然。”
外面包裹着黑色上等油纸,显然是为了防水。龙星图小心拆开,却连拆了五层,才拆到核心,而内里竟是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牛皮纸!
“陈情令?”
龙星图一震,赶忙仔仔细细阅读:“陈情令。吾皇陛下明鉴:夏朝诏帝二十八年六月,黄河决口,祸及千里,受灾百姓高达十万人。圣上谕令户部侍郎夏之淮,押送十万黄金赶赴灾区赈灾,同时彻查历年来治理黄河的**官员。夏大人素来刚正不阿,涉案官员为求自保,联合……”
“阿楚!”
“阿楚!”
读到此处,龙星图陡地嘶声呐喊,捕快们没来由地吓一大跳,但见她容颜煞白,神情格外激动,丝毫没有往常天塌地陷却岿然不动的镇定!
“龙师爷,您怎么啦,没事儿吧?”众人关切道。
钟楚闻声,第一反应是龙星图遇袭了,她急忙叮嘱钱嫣禾躲起来,然后飞出地窖,赶来帮忙!
“咦?贼人呢?”
然而,空旷的院子,除了自己人,并无他人!
“阿楚!”龙星图箭步过去,将牛皮纸拿给钟楚看,“甭出声,在心里默读!”
龙星图慎重的言行,令钟楚不敢囫囵吞枣,她一字一字读至末尾,震惊到失声:“有关你爹的案子?这……这是谁写的?是在为你爹叫屈吗?”
“我是从有桐油味儿的酒坛底部找到的。我推断,此信应与韩童脱不了干系,因为知晓劫案nèi mù的人,非三位校尉莫属!但是联合之后,竟然没有了下文!”
“对呀,怎么只有半页纸?”
“我们继续找!”
然而,所有人竭尽全力,也未曾再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钟楚气急败坏,“星图,那韩童是不是故意话说一半啊?而且这前半部分,根本证明不了夏大人是冤枉的,关键的后半部分偏偏没有,这弄得什么事儿嘛!”
“我们能在凶手扫荡过的地方搜出漏网之鱼,且是如此关键密函,已经算是幸运。”龙星图渐渐归于平静,她亲自收好牛皮纸,眉宇间信心依旧,“我认为,并非写信人有意话说一半,而是藏信之人,有意撕成了两半,可能分藏在了两个地方!”
钟楚瞠目:“生怕被凶手搜出,所以布了这个局?”
龙星图颔首,“从逻辑上推断,应该是这样。你把钱小姐带出来,咱们回衙门吧。”
捕快封存证物,将客栈搜寻出来的所有东西装车。
月落西山。
钟离和柳三儿仍未归来。
龙星图将牛皮纸呈给杜明诚过目,详细告之搜证过程。
“大人,此信的笔迹出自何人之手,您能否识得?”
第455章 牛棚藏尸案(74)
杜明诚反复端详,浓眉紧锁,“不认识。但是从行文格式来看,肯定是我朝官员所写。你怀疑韩童,是有道理的,毕竟韩童和另外两名校尉失踪的原因,及被冠上与夏大人勾结的罪名,都是严旌一党的一面之词,真相无人知晓。”
龙星图道:“既是陈情令,那便是向皇上陈述实情,其中一句‘夏大人素来刚正不阿’,便是替夏大人作证,他是冤枉的!”
“所以,我们距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杜明诚眼眶渐渐湿润,如鲠在喉,“这是本官十年来收获最好的消息!星图,你和阿楚又立了一大功,本官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
“大人言重了,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龙星图鼻尖泛起酸涩,真正需要道谢感恩的人是她。
杜明诚默了一瞬,忽然轻笑道:“星图,要不待夏家大案了结,你便恢复女装吧!”
“嗯?”龙星图惊愕,“为什么?”
杜明诚正色道:“你呀,总不能一辈子都以男儿身走天下吧?我在武阳县为官,是为了夏之淮,一旦心愿达成,我便想辞官归家,携妻游历四方,做个逍遥闲散之人。你呢,女子为官有违我朝官制,会有抄家灭族之祸,若继续给人当师爷,就你这脾气,除了我,怕是没几个官老爷忍得了,与其看你受委屈,不如做回女儿家吧。”
龙星图扯了扯唇,没有言语。
杜明诚又道:“你若看得起我,我便托大做你哥哥吧!待你找到情投意合的男人成婚时,为兄定要为你准备最丰厚的嫁妆……”
“哎,等下!”龙星图越听越离谱,急忙叫停,“大人想给我当兄长,也未尝不可,但成婚和嫁妆未免……咳咳,那些不是我的志向。”
杜明诚当即不悦,“什么志向?应该是归宿!你和二爷既然不可能在一起,那你便该另作打算!”
“大人,您有完没完?”龙星图倏地起身,满脸黑线,“在破案的关键时候,您提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厉砚舟是死是活,做不做驸马,与我何干?”
说罢,她抬腿便走。
走出几步,她又回头,恶狠狠地抛下一句:“你若再提那人,便甭想做我兄长!”
双开的雕花门“砰”一声关上,震得杜明诚身体弹了一下,用力吞咽唾沫,“多亏本官是虚怀若谷之人,不然一准儿要被气死啊!”
龙星图回到松香院,好半天平静不下来。
其实杜明诚所言不无道理,她继续在朝,难免要与厉砚舟打交道,那么当断难断,对谁都是痛苦。
“龙师爷!”
“龙师爷,您在房里吗?”
听到院里的喊声,龙星图开门出去,“张书办,我在呢。”
张清拱手道:“龙师爷,我来请示您,那两个更夫咱还需要找来录口供吗?”
龙星图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现在去一趟,我先看看情况。”
二人驾马车,乘着夜色赶往罗山镇。
当年的更夫,早已不再做更夫,呆在家中做些零散的农活儿。
第456章 牛棚藏尸案(75)
罗山镇距离县城十里路。
马车停在街口,两人提着马灯,趟过一条常年积水的破胡同,又沟沟弯弯的步行了半盏茶时间,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木头屋子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一推门,房檐便掉下一堆尘土。
张清走在前面,抬起袖子挡了挡,才请龙星图进门。
屋里,一对老夫妇正在缝补衣裳,油灯昏暗,两人穿针引线十分费力。
“罗大娘!”
张清满面笑容地打招呼,“小生又来看望二老了!这两日过得怎样啊?”
“张生来了啊!”老妇人喜上眉梢,连忙搁下手里的活计,道:“快,快请坐,承蒙您照顾,我们老俩口好着呢!”
张清笑,“那便好。今晚啊,我还带了一个朋友过来,他姓龙,您称呼他龙少爷即可。”
“龙少爷好,龙少爷请坐,老身家中简陋,让您见笑了。”来了生人,老妇人不免窘迫。
龙星图施了一礼,“在下冒昧打扰,请二老莫怪!”
她眼角余光望向坐在木桌前,仍然聚精会神做针线的老头儿,他仿佛又聋又瞎,完全不理人,但眼瞳中分明有亮光!
老妇人着急忙慌地斟了两碗白开水,两人道谢,与老妇人闲聊了一会儿家常。
这期间,老头儿罗炳对他们始终视若无睹!
“罗大娘,罗大叔的聋哑是天生吗?”龙星图屈指敲了敲桌面,状似无意询问。
这一问,明显戳到了老妇人心事,她神情变得寡欢,不言不语。
龙星图挑眉,进一步试探,“罗大娘,我听张生说起罗大叔的病症,恰好家师乃当世名医。是以,龙某唐突了!”
“名医?”罗大娘惊喜,果然打开了话匣子,“我家老头子不是天生聋哑,原本好好的一个人,谁知道在十多年前的一个夜里,突然中邪,昏迷了七天七夜,待到苏醒,不仅脑子坏了,连耳朵和嘴巴也失去了作用,完全变成了一个废人啊!”
龙星图目光投向罗炳,嗓音有些发紧,“神志不清?”
罗大娘唉声叹气:“是啊,整个人呆呆傻傻的,不会说,不会听,丢了打更的活计,一家人连吃饭都发愁啊!”
龙星图道:“大娘甭急,只要不是天生顽疾,都是有一线治愈希望的。”
罗大娘激动地赶忙跪下磕头,“龙少爷,求您救救我家老头子吧!只要能让老头子好起来,老身做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