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老皇帝被激怒,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疾言厉色道:“你敢教训朕!龙星图,朕是一国之君,朕要考虑天家颜面,考虑国本根基!”
“皇上,草民理解皇上的顾虑,但草民认为,只有查出真凶,肃清法纪,才能告慰死者,才会令天下百姓信服朝廷,崇敬皇上,才是挽回天家颜面的最佳方式!草民恳请皇上……”
“住嘴!”
老皇帝一声喝叱,眼神凌厉,“朕意已决,你胆敢再说一句,朕便治你犯上之罪!”
龙星图气怒攻心,“草民奉旨查案,皇上亲赐御物,为草民扫清一切障碍,在草民心里,皇上是明辨是非的明君,是让人心生景仰的天子!不料,眼看破案在即,皇上却为‘颜面’二字,罔顾国法,出尔反尔,草民不服!”
“大胆!”
老皇帝龙颜震怒,嘶声吼道:“来人!将龙星图打入天牢,刻日处斩!”
音落,御前侍卫立刻冲入大殿,将龙星图左右拿下,往外押去!
厉砚白匆忙跪下,道:“启禀皇上,龙师爷一心为国为民,忠勇可嘉,乃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龙师爷并非有心冒犯圣上,只是一时冲动,微臣求皇上开恩哪!”
“厉将军此言差矣!”严荆冷冷淡淡的开口,“人才固然杀之可惜,但不忠于皇上的人才,留下来才是遗祸朝廷的毒瘤!”
太子周捷没有说话,既未帮衬严荆落井下石,亦未替洗清他罪名的龙星图求情,他选择了中立,保全自己。
第288章 龙图国案(72)
天牢。
龙星图被关进了四皇子隔壁的单人牢房。
她被押解进来时,惊动了沉睡的周愠,他满目不可置信,“龙师爷,你怎么会……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被我连累了?你告诉父皇,我认罪,我不需要你替我翻案,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龙星图刚强至今,忽然润湿了眼眶,她扯动唇角,溢出一丝鲜少的笑容,“我获罪与四皇子没有关系,我亦不是单为四皇子翻案,我是为了寻求一个真相。”
“可你……”
“我挺好的。人生自古谁无死,不过分早晚而已。”
龙星图走进牢门,看着随后进来的狱官孙思龙,在她面前露出“你也有今日”的得意嘴脸,她不置可否的挑眉,“龙某与孙大人缘份不浅,这么快又见面了。”
“哎呀,龙师爷还想吃酒菜吗?本官愿为龙师爷效劳!”孙思龙皮笑肉不笑,一脸阴阳怪气。
龙星图掸了掸木板冷床上的灰尘,优雅落座,姿态闲适,“孙大人盛情,龙某怎敢不领?只是,孙大人的好心,未必会换来回报,因为我龙星图从来不是知恩图报的人。”
“哈,哈哈……本官真是从未见过像龙师爷这般不通人情的榆木疙瘩!”
孙思龙一通讽刺后,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牢门上锁,龙星图终于落得个清静,从凌晨至深夜,她奔波不停,倒未感觉疲惫,突然无事可做了,困意竟一下子袭来,她倒头便入了梦乡。
周愠看不见,只能仔细听着隔壁动静,心中涌上无限悲哀。
翌日。
东方破晓,天际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厉砚舟便等候在皇城外,待宫门一开,第一时间入宫,直奔正阳殿。
老皇帝周焘今日未曾早朝,昨夜歇息太晚,他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起床也较平日晚了许多。
正在暖阁洗漱时,李喜从外殿进来,躬身禀报道:“启禀皇上,少侯爷求见!”
老皇帝冷嗤,“朕知道那小子来干什么,叫他回侯府呆着,十日之内不准入宫!”
“皇上,少侯爷性子难缠,见不到皇上怕是……”李喜谨慎进言,顿了顿,又斗胆说道:“万一明乐公主想见少侯爷,该如何解释呀?”
老皇帝想了想,蹙眉道:“得了,宣少侯爷进来。”
“是!”李喜心喜,不动声色地退出。
稍许,厉砚舟步入暖阁,看到坐于软榻上的老皇帝,他近前,双膝跪地,“砚舟参见皇上!”
老皇帝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热茶,道:“怎么,清早闯宫,是想为龙星图求情?”
厉砚舟笑眯眯地说:“回皇上,我不是来求情的,是奉我娘亲之命,探视皇上,祝愿皇上龙体康健,福寿延绵!”
老皇帝没好气道:“呵,你小子一向油嘴滑舌,正路不通走歪路,搬出你娘亲来软化朕,是不是?”
“皇上表舅明鉴!我娘亲是真担心您的龙体,我呢,还想着替您分忧呢!”厉砚舟神情语气特别诚恳。
老皇帝搁下茶碗,“行,朕便听听你如何替朕分忧。”
第289章 龙图国案(73)
厉砚舟正色道:“龙星图触犯圣怒,罪该万死,但皇上杀了龙星图,才是真正的有损天家颜面!”
“此话怎讲?”老皇帝的表情,明显是在等看厉砚舟如何以公谋私。
厉砚舟道:“皇上公开宣布国案由龙星图主审,若结果不是经由龙星图口中说出,破案过程不是由龙星图一一解说,那么没人会信服,番邦人不信,我朝官员不信,天下百姓也不会信!他们会说,国案匆匆了结,人证物证不足,定有猫腻,真正的杀人凶手定是与皇上关系密切之人,所以才会为了包庇凶手而杀龙星图灭口!”
“放肆!”
“皇上息怒!砚舟就事论事,完全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不希望皇上的英名被毁!至于皇上担心的太子殿下涉嫌一事,砚舟也明白皇上的想法,若真有人利用太子殿下与四皇子之间的嫌隙,买通殿下亲兵偷盗国宝,那么这个人,十有出自皇嗣,无论查出是谁,都会遭世人耻笑,落个手足相残的骂名,连带影响皇室声誉!”
“你既然明白这件事滋事体大,那便该劝龙星图想办法结案,否则朕只能杀了龙星图!”
“皇上莫急!”厉砚舟叩首,“我有办法两全其美!”
老皇帝身体向前一倾,“快说!”
“命案和国宝失踪案,据说是两拨人做的,互不关联,只是凑巧碰到了一起。皇上可以让龙星图继续查证命案,毕竟真相关系着两国邦交,若龙星图在五日期限内未曾破案,那么皇上再杀龙星图,便是师出有名,不会遭人诟病!而国宝既已追回,明面上,我们把盗宝罪责只归于亲兵杨东,不牵扯幕后主使,暗地里,皇上再派人查,查到之后怎么处置,那便是皇上的打算了。这样既能保证命案的公正性,又能顾及皇室颜面,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出自东宫的盗宝贼,无论怎么撇清,对太子都是一锅脏水!”
“两害相较取其轻!”厉砚舟拱手,神色严肃至极,“恕砚舟斗胆直言,太子殿下即便被人栽赃诬陷,亦有治下不严之过,与其遮遮掩掩,引人怀疑,不如坦坦荡荡,取君子之道!这一点,龙星图没错,我朝贪官奸佞,已如蛀虫腐蚀,长此以往,大厦将倾!肃清法纪,整顿朝纲,乃当务之所急,而放眼满朝文武,敢有此魄力者,唯杜明诚、龙星图而已!”
老皇帝震怒,“你……你竟然敢对朕说这种话!你在骂朕是昏君吗?”
“砚舟不敢!”
厉砚舟再次叩头,“皇上,砚舟从小体弱,承蒙先太后与皇上照拂,得已无忧长大,虽年少浪荡,游戏人生,但正好让我有机会看清皇上的江山,是坚韧如磐石,还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砚舟是皇上的表外甥,对皇上一颗忠心天地可鉴,眼看皇上被人蒙蔽视听,斩杀忠臣,实在替皇上、替百姓可惜人才,恳请皇上成全龙星图赤子之心,砚舟愿代替龙星图承担犯上之罪!”
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逆子!从小到大温良恭顺,今日竟为一个外人顶撞朕!你要替人受过是吧?行,你给朕跪在殿外思过,几时知错几时起来!”
“砚舟遵旨!”
厉砚舟起身,退到正阳殿外,迎着初升朝阳,笔直跪于殿前。
李喜小心侍候,不敢贸然开口。
老皇帝缓和了半晌,仍是难以置信,“李喜,你说,厉砚舟那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整日只知道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无心从政,亦不关心前途的一个废物小侯爷,居然操心起了国家大事?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痛斥朕治国不力?这个混账东西,仗着先太后宠爱,仗着他是先太后母族唯一的后人,仗着明乐喜欢他,便以为朕不敢办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