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已经闯入约因人的攻击范围,精神力先碰触到那些阴森潮湿的能量,一位入队不久的队员精神力抵抗不住,开始抽搐呕吐。洛攸看了他一眼,达利梅斯走过去,将他扶到一边。

不久,骇人的能量值爆发,雷达疯狂报警。可视范围内,约因人的战舰闪烁着幽光,像藏在深海里的巨兽终于张开血盆大口。

“核心指挥舰在这个位置。”洛攸指着星图上方的一点,他的手指轻轻颤抖,仔细观察的话,他的眼圈有些湿,嗓音沙哑,那是精神力正在承受严重攻击的反应。

为了寻找核心指挥舰,第九军区太空军的精锐几乎全部起航,在他们这支舰队里,他的精神力等级最高,延展更宽,下意识保护其他人,遭到攻击的范围就越大。

但即便如此,他仍竭力保持冷静,“能在这儿找到它,是我们的幸运。只要把这群虫子堵在西北角,三大要塞就有喘息的时间。无论如何,安息要塞必须保住。”

那名呕吐的队员流着泪说:“但我们不如祂们的千分之一。”

星图上,他们这支孤单的人类舰队只是小小的一点,而虫族则是无穷无尽的光点。

他们必死无疑。

“我们,我们怎么堵住祂们?”年轻队员不愿示弱,抹掉眼泪后挣扎着站起来。

洛攸再次看向星图,他很想安抚对方两句,就像他最初面对虫族时,前辈们做的那样。可他没有时间了,“核心指挥舰,也只是这么小的一点。血皇后交给我们的任务,只是找到核心指挥舰,并摧毁它。”

洛攸平静道:“我们可能都无法活着回去了。”

这样的时刻,指挥官的情感在精神力层面上影响了所有人,江久和达利梅斯作为风隼的老队员,本就有牺牲的准备,年轻队员发着抖,却也克服着畏惧。洛攸的精神力在此刻变得恢弘而温柔,但也只是一个短暂的瞬间。

下一刻,袭向敌方的精神力如锋锐的剑,舰队一分为四,带着流星的光芒和炽烈,直刺虫巢。

核心指挥舰在最深处,其他三队歼击舰为主力舰提供火力掩护,但这掩护持续不了多久,主力舰由洛攸、江久、达利梅斯操控,看准空档撕开一道口子。

但在冲入阵中的一刻,洛攸精神力猛地一收。这里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不知是不是因为集结了过多虫族战舰,导致磁场发生某种变化,视野和声音变得扭曲,洛攸甚至有种感觉,他们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

江久也注意到了,“怎么回事?”

洛攸迅速镇定下来,操纵战舰向能量中心疾行,“达利,检查武器系统!”

达利梅斯喊道:“随时可以发射!”

无数定向炮袭来,人类的战舰如同一叶扁舟,在生与死之间狼狈翻滚。防御导弹引爆定向炮,连续爆炸震颤着战舰,可在宇宙中却仅仅是一抹星光。

战舰在能源难以支撑时,终于锁定虫族核心指挥舰,它看上去并不宏伟,能量却无法估量,舰上必然有约因人的某位大人物。

“洛队!”江久满脸汗水,在巨大的精神力压迫下,他快要撑不住了。

洛攸的精神力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与战舰融为一体。他们没有任何退路,武器系统难以摧毁核心指挥舰,只有同归于尽,才能留给联盟希望。

前方光芒刺眼,是无数道定向炮,战舰冲向光芒深处的核心指挥舰,须臾,“虫巢”中心爆发巨大震荡,星图的西北角生生出现一个黑色的缺口,如同黑洞,周围的虫族战舰在短暂停滞之后,队形开始混乱,向更北方向溃散。

“洛攸,收到请回答!”鹰月在通讯网中呼叫,回应她的却是静默,连杂音都不复存在。

爆发发生之前,洛攸唯一能看见的是虫族核心指挥舰,唯一想得起的是使命,他与他的队友在做必须由他们去完成的事,没有畏惧,没有遗憾,绝不退缩。

但是精神力被狂暴的能量波撕裂,生命马上走到尽头时,他脑中突然一闪,自变故发生后头一次想到了季酒,他那从首都星来到安息要塞的小玫瑰。

想起了季酒向他讨要的誓言。

“你还会丢下我跑掉吗?”

“我不会。”

“洛攸,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血从他喉咙和眼睛里流出,他说不出那声对不起了。他至死忠诚于联盟,却在选择死亡之前,忘记了他给过一个人不再离开的誓言。

巡逻舰队经由跃迁点火速回航,季酒在途中就得到了洛攸的坐标,他整个人像是沉浸在浓稠的黑雾中,爆发的精神力压迫得舰上的队友喘不过气。

舰队行经之处,约因人诡异逃离,仿佛忌惮着什么。

季酒以最快速度赶到虫族核心指挥舰所在的漩涡,洛攸盛大的精神力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然而还是迟了,他目睹到的是一场空前的激烈爆炸。

爆炸之后,洛攸的精神力荡然无存,战舰连碎片都没有留下,唯一存在的,是那个什么都不存在的废墟。

季酒长久地凝视空荡荡的战场,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异的,谁也听不清的悲鸣。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最年轻的上将

那一轮耀目的光过去后,世界只剩下黑沉与死寂。洛攸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否则为什么感觉不到身体被爆炸撕裂的痛楚?

消失的不仅是疼痛,还有来自肢体的所有的感觉。他如同漂浮在某个地方,比水和空气都更轻的东西载着他。

这种感觉像极了他在书里看过的“灵魂离体”。可那只是幻想小说。没有什么灵魂,人死了就是死了。他驾驶的歼击舰撞向约因人的核心指挥舰,他的精神力和战舰融为一体,爆炸的威力等同于炸毁了一座要塞,血肉之躯又怎可能活下来。

但如果死了,为什么他还能模糊看见眼前的景象呢?

那是一片恢弘的黑雾,墙一般高高耸立,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雾层层叠叠地降落,像瀑布,却比瀑布缓慢。他似乎要被送入那道墙,可不管他怎么飘荡,它始终在前方。

也许它就是这整个世界,死气、封闭、压抑。

洛攸的意识逐渐淡去,景象更加模糊。他突然明白过来,黑雾就是死亡,他即将和亿万年间所有消逝的生命一样,成为墙的一部分。

静默像是永恒,又像是在须臾之间。

洛攸醒来,所见已经从模糊的黑雾变作绚烂到极致的色彩。他讶然地看着这一切,许久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歼击舰的控制室。他低下头,抬起双手,他还穿着风隼的太空作战服,近黑的灰让他联想到刚才看见的墙。

怎么回事?他没有死吗?这是哪里?

操作表盘不断闪光,不像已经在爆炸中损坏,但是他无法输入任何指令,系统报错,拒绝所有权限。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洛攸猛地回头,只见江久和达利梅斯狼狈地冲到他面前。显然他们也对这一切万分疑惑。

“你们……”洛攸喉咙发干,在两人手臂上碰了碰,“都没事?”

江久用力摇头,“我以为我死了,还看见自己在什么地方飘,结果醒来发现我在,达利也在,舰也在。还有那些……”

说着江久转向控制室的观察窗,眼中涌出不解和恐惧。

瑰丽的色彩铺满整个观察窗,它们是人类语言无法形容的美丽,但过于美丽且庞大、未知的东西往往让人惧怕。

“我们到底怎么了?”达利梅斯满脸是汗,“那些都是什么?”

洛攸沉默片刻,“是宇宙。”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宇宙。成为风隼的一员后,他执行了无数次巡逻任务,所见的宇宙是一望无际的黑,星星再明亮也是远处的光点,那些五彩斑斓的星空是通过特殊的光学处理后才能看见的,而现在他们却用肉眼看到了。

就像……

洛攸脑中一闪,忽然意识到一种可能,“我们在高一层宇宙。”

江久惊讶道:“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那我们看到的这些景象怎么解释?”洛攸镇定下来,“我们肉眼看到的,和经过复杂处理过的全息影像一样。不,比全息影像更加清晰震撼。只有在更高的维度,才有可能。”

达利梅斯趴在观察窗上,肩膀轻轻发抖,外面的一切既让他害怕,又像有魔力似的吸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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