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攸停下来,“嗯?”

季酒在黑暗里看他,“死亡不是荣耀。”

洛攸愣了下,“也许吧。每个人生来的使命本来就不同。”

“但那不是你的使命。”季酒说:“那只是别人强加在你身上。”

洛攸下意识道:“也不是。”

季酒说:“如果你的教官没有不断向你强调,什么最高荣耀,什么献出生命,你还会这么想吗?”

洛攸答不上来。

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至少在穿上军装,成为风隼的一员后,他发自内心感到骄傲。

沉默了会儿,洛攸意识到,季酒也许是将自己的情绪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有人将某种使命或者负担强加在季酒身上?

在来到第九军区之前,季酒背负了很多?

“你呢?”洛攸手臂绕过被子,碰了碰季酒的肩膀,“别光说我,也讲讲你的故事。”

空气里有一声很轻叹息。

过了会儿,季酒翻身背对洛攸,“我要睡觉了。”

这混蛋。

洛攸腹诽,想聊天时就把别人闹起来,不想聊了就翻身不理人。

不过算了,不理就不理吧,他自己也困了。

洛攸打了个哈欠,也翻过身,和季酒背对背。

他不是睡觉不安分的人,能一个姿势睡到天亮。可第二天醒来时,他却发现自己在季酒怀里,被季酒抱得紧紧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颗笋

一觉醒来发现被紧紧抱着不是最尴尬的事。

更尴尬的是,抱在一起的俩人都有了反应。

季酒全身几乎都压在洛攸身上,洛攸还没完全清醒,就知道有个玩意儿顶着自己。

清醒了一看,自己也顶着季酒。

只是此时季酒睡得死沉,对这尴尬的一幕无知无觉,仿佛深谙一个道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洛攸胀得难受,胸口还被勒得出不了气,迫切地想摆脱这黏人的家伙,一时又找不到下手的方法。

季酒看着瘦削,即便最近练出少许肌肉,还是有种少年的脆弱感。

哪想人家抱起人来力气这么大,睡着了也不肯放手。

洛攸倒是能够一把将季酒掀开,但是动静太大的话,人肯定就醒了。

他才不想让季酒看见他一大早支棱着。

“酒——酒——”

洛攸双手撑着季酒的腰,一边小幅度地挪动自己,一边用气音喊话,“你这小混蛋,还挺会压人的。”

折腾半天,洛攸觉得自己像一颗笋,顽强地从土里冒出了个尖儿。

就在这时,季酒突然动了下,喉咙发出咕哝一声。

洛攸马上不动了,只有眼珠子朝右边斜了斜。

季酒大约是觉得不舒服,脸凑到他侧颈,动物似的又蹭又嗅。

热息浇在脖颈,洛攸一个激灵,眼睁睁看着自己费力拱松的土又给埋上了。

操!

洛攸心里骂了句脏话,被季酒越蹭越热。

下方传来清晰的触感,他终于没忍住,一脚踹在季酒小腿上。

季酒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样子相当委屈。

洛攸没工夫哄人,趁乱从床上跳下来,背对着季酒穿鞋。

“洛攸。”季酒嗓音有种刚睡醒的黏腻,“你踢我。”

洛攸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心想你拿我当被子,我再不踢你,你他妈就要涂在我身上了!

楼下的卫生间传来哗啦啦水声,季酒在床上坐了会儿,才缓缓起来。

在洛攸叫他“酒酒”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彻底清醒。

他并没有赖床的习惯,这是第一回 。

他嗅到喜欢的味儿了,近在咫尺,如果他再靠近一点,就会得到更多。

于是他随着本能贴近洛攸,像每一个冬天里不愿意起床的懒虫。

直到小腿上传来强烈的疼痛。

他被洛攸给踹了。

小腿上有一块红痕,他摸了下,将裤腿放下来。

洛攸解决完,舒坦了,一边催季酒赶紧下来,一边计划今天带季酒上哪去。

出门前,洛攸先去附近喂了流浪猫狗,回来发现季酒还没换好外出的衣服。

“你磨蹭什么?”

“没有衣服。”季酒说。

洛攸这才想起,离开要塞时自己以包塞不下为由,将季酒的衣服扔了出来,还跟季酒说穿自己的。

这事他给忘了。

“这就给你找。”洛攸迅速跑上二楼,翻箱倒柜,摆了半张床,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对穿衣没讲究,柜子里的要么是退休的制服,要么是在闹市街随便买的廉价品,共同点是都很旧了。

谁愿意捡别人穿旧的衣服穿呢?

何况季酒是从首都星来的。

洛攸抓了下头发,“要不这样,今天你还是穿你自己的衣服,一会儿我们出去买几件新的,我送你。”

季酒却摇头,手臂上搭着一堆衣服,“我可以穿。”

洛攸强调,“它们很旧。”

季酒看上去很确定,“嗯。”

既然季酒不在意,洛攸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带着季酒在安息城玩了三天,有用没用的玩意儿买了一堆回来。

其中还有一条和他脖子上那条差不多的针织围巾。

是季酒跟他要的。

安息城稀奇古怪的东西多的是,季酒别的没兴趣,就盯上了围巾,还振振有词,“你有围巾,我没有。”

那无赖又有点可怜的神情,洛攸一看就乐。

戴上围巾后,季酒难得地抿着唇笑了笑,差点给洛攸晃花眼。

要说长相,季酒的外表没得挑。洛攸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只是季酒不爱说话,冷冷清清的,加上是从首都星来的,能力不足以进入风隼,队友们都不大瞧得上。

洛攸这回带季酒来安息城,就是为了让季酒多沾染些第九军区的人气儿,变得可爱一点。

现在季酒在他眼里是够可爱了,但在别人眼里好像还是挺讨嫌的。

因为季酒只有跟他说话时有来有往,甚至还会主动找话,对别人仍旧爱答不理。

洛攸觉得这样不行,可爱这条路走不大通。

于是果断换了一条。

军队里有两种生活物资最受欢迎,一种是酒,一种是烟。

地球时代,人类就钟情于烟酒带来的短暂快 感,用健康去换取瞬间的放纵。

如今经过一轮轮改良,烟已经成为健康无害的消遣品,有各种口味。

训练或者执行任务之后,和同伴分享一盒烟,自然而然就拉近了距离。

老钟吃面隔壁就有一家烟草铺子,吃完面,洛攸提出带季酒去挑烟。

季酒停下脚步,“不想去。”

洛攸转过身,“嗯?”

季酒说:“臭。”

“就你香。”洛攸将人拉过来,“让我闻闻你多香?”

说着还真凑过去闻。季酒下意识推他头,他就只在季酒脖子上闻了闻。

有一股很淡的香味,不好说是什么味,因为他没在别的地方闻到过。

“你这是什么味?”洛攸问。

季酒起初有些困惑,然后从脖子上扯出那枚指甲盖大的坠子,“它的味道。”

上次季酒被送进医疗舱时,洛攸见过这个坠子,当时就很好奇,因为它通体荧白,形状不太规则,里面像灌着浓雾,看不真切,却又从内里散发着光。

不过香味这还是头一次闻到。

坠子在季酒胸口,洛攸凑过去,弯腰闻了下,鼻尖几乎戳到了季酒的衣服。

“我第一次见到有香味的玉!你哪来的?”

“这不是玉。”季酒说完又把坠子放回衣服里。

见季酒不想回答后一个问题,洛攸也没坚持,冲季酒嘿嘿笑了两声。

季酒后退一步,眼神警惕。

洛攸逮住人就不放,“酒酒,哥带你去尝尝烟。”

季酒挣扎,“不尝,臭。”

“有不臭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闻着最舒服的烟了,不呛,不臭,我媳妇儿家里做的,一年吧,也就产几箱,家里孩子抽着玩儿,顺便卖一卖,不图挣钱。”烟铺老板将两盒烟放在桌上,“你们老来吃面,烟就送你了。”

原来烟铺老板和面馆老板是兄弟,洛攸拿了烟,开始教季酒。

季酒有抵触情绪,半天没学会点烟。

“孩子真笨。”洛攸嘀咕。

季酒听见了,放下烟,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我笨,是我笨,师父没教好,不怪徒弟。”洛攸笑了笑,心里却道,小玫瑰脾气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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