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只是个旁观者,而非戏中人。
洛知卿动作顿了顿,突然不受控制地想到,梦中所预示到的未来,洛云瑶是否也是如面前一般,将洛府一切当作一场戏,而戏剧终了,她毫无表情地转身,看向与她共侍一夫的另一场戏。
那些令洛知卿升起死志的一切,在对方心中,其实一文不值,毫无意义。
“便随你罢。”
洛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洛知卿骤然回神,视线中再次出现洛云瑶那张脸,却已经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那人颊边梨涡浅浅,看着她笑得十分可爱。
这是假的么?亦或方才那才是错觉?
洛知卿收回了自己刹那的失神,将洛云瑶扶了起来,见她能站稳,便松了手。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失落,但洛知卿没有在意,只轻声道:“回去罢,若是膝盖疼便让人找大夫瞧瞧,安心,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洛云瑶看向洛珩,见那人微微颔首,便向众人行了礼,慢慢离开了正堂。
转眼间正堂只剩了洛知卿四人,洛珩才开口唤了一声“母亲”,便被洛老太太打断了。
“你想要大姑娘掌家,我不说什么,但前提是她不会给洛府丢脸。”洛老太太扫了她一眼,又极快地收了回去,“若做不到,那就别怪我不给她情面了。”
洛珩叹息:“母亲,一一是您的亲生孙女,你总得有几分信心。”
洛老太太哼了一声:“这信心,我有与否,有什么分别?她难道要靠着我的信心掌家么?”
“您还是这般不饶人。”洛珩无奈,朝洛知卿递了个颜色,“快给祖母说一说,能不能做到?”
便是不能,也要能了。
况且若是决定做些什么,这掌家权可谓是极大的便利。
洛知卿暗自叹了口气,虽然颇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洛珩费心费力为她取得了这个机会,她也不会让那人失了脸面。
她上前一礼,“卿儿定然竭尽全力。”
--
灯笼在夜风里摇摇晃晃,其内洒下来的光芒只照亮了身前一隅,却聊胜于无。
折腾了许久,此时子夜已过,守岁的、看烟花的差不多都消停了下来,行动快的,或许都入梦好一会儿了,因此四下皆静,只有自己与周围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今日发生的事有些多,再加上洛知卿吃了药,此时的困劲便止不住地袭来,她估摸着若是床铺就在面前,她怕是在躺上去的瞬间便能熟睡。
不过她的心思倒也没有全然放在困倦上面,此时见离正堂有一段距离了,便看了身后的依斓一眼,见对方会意,这才转过头,轻声对身旁的人道:“杏脯的事,大哥早就知道了罢?”
在除夕宴之前,或者说,在她决定留下杏脯的时候,洛长墨便应当已然知晓她要做什么了,不然在今日不可能将那一番话说得那般天衣无缝,令人无法反驳。
洛长墨打量了她片刻,见她面上没什么恼怒的情绪,这才点了点头,承认了:“嗯,那厨娘是我安排的。”
他看着手中晃荡的灯笼,“其实父亲自回府后便一直在暗查近些年来周氏在府内所做的一切,我只是想让这一切快些暴露于人前罢了,只是我没想到......”
说着,他将目光移向洛知卿,神色无奈而心疼:“你对自己可当真下得去手。”
洛知卿看着他,语气真诚,“让大哥担心了,但其实杏脯的数量我认真思考过,确保自己吃了之后不会出事才做的。”
“所以我反而该夸你谨慎了?”洛长墨挑挑眉。
“也.....不是。”洛知卿微微低首,声音也轻了些许,“我就是希望大哥别生我的气。”
至于后半句“也别告诉父亲”没有被她说出口,只因她清楚洛长墨的嘴一向很严,对于没有必要的事,这人向来不会过多掺和。
“我可不敢生气。”洛长墨半是疲惫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些年我早便看明白了,你这心啊,对别人是豆腐,对自己就是利刃了,我要是生气,早不知被气死多少回了,哪还能安安稳稳到现在,还捞了个少卿的位置坐呢?而且那些劝阻的话我说了你也不会听,我自然还是选择沉默了。”
说是不生气,但洛知卿还是听出了那人话里的埋怨,这事本是她剑行险招,惹对方担心,因而听着那人说话她倒也生不出什么反驳的心思,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还是下意识地道:
“其实大哥的话我还是听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她又强调道:“每次都听的。”
洛长墨却笑了,“是啊,听完了转眼就忘,跟没听一样。”
洛知卿:“......”
记性不好这事也不能怪她罢?
两人聊了一路,眼见听竹苑就在前面,洛长墨送人到了地方便打算折回去了,但洛知卿生怕对方因此事带着气性过节,忙在对方转身那刻唤道:“大哥。”
洛长墨回身:“嗯?”
“这个你拿走罢。”洛知卿将方才他递过来的灯笼又送还给他,柔柔一笑,“还有,新年快乐。”
洛长墨这一路的气闷便在对方那一笑中散了个干净,没办法,对方的容貌绝世,一笑犹如昙花绽放,那种光华一刹便能让人忘却心中烦忧,转眼只剩惊艳,再容不下旁的情绪了。
洛长墨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灯笼,颔首:“新年快乐。”
☆、掌家
桌边香炉内向上飘着的细线突然被开门的动静带得一颤,而后像是一个预兆一般,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从门外进来的人才绕过屏风,却见床上的人已经捂着头坐了起来,像是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
“殿下?”邵元走近,放轻声音,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您先将醒酒汤喝了罢,您昨夜喝得太多,不疼才奇怪呢。”
宇文翊闻声扭过头,一见对方手中的药碗,一股属于中药的苦涩味道便后知后觉地被鼻腔感受到,令他因后脑的疼痛而皱起的眉头不由得拧得更紧了。
他心道,这哪是宿醉的疼,这是被人打的!
不过昨夜的安排本就没有多少人知晓,如今他也不会说出去,因此沉默只片刻,他便接过了碗,仰头灌了进去,只是汤一入口,他便觉得这味道有些奇怪了。
虽说府内的醒酒汤也用中药熬制,他喝的次数也不多,但因为他天生对味道敏感,什么药是什么苦,到他这里能够被他轻松地分辨出来。
手中这碗,若他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治疗淤血或肿胀之类的药。
他晃荡着碗里余下的药,声音不轻不重:“醒酒汤?”
“殿下莫怪。”邵元说着,凑近几分,低声道:“宫里不让将昨夜的事情说出去,小的怕隔墙有耳,只好这般说了。”
宇文翊听着这话有些奇怪,但他昨夜被洛知卿敲昏了之后实在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能靠他如今仍在王府这件事判断出,对方并未将二人之间的实情和盘托出。
洛知卿此人明|慧良善,他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不奇怪,怪的是邵元这语气,就像是除夕宴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自己也应当知道一般。
可他一睡到天明,实在不知道啊!
想了想,宇文翊先将余下的汤都倒入口中,这才将碗递过去,试探着从近处问道:“我昨夜怎么回来的?”
“是宫里人送回来的。”邵元利落地回道,“殿下您都不知道,小的一看您躺在马车里失去意识的模样都吓坏了,幸好旁边宫里的人解释您是喝醉了酒,不然小的都要去找太医了!嗯......虽然后来也找了,不过您去参加除夕宴这么多回,倒是第一次见您喝这么多。”
邵元平日里话其实也没这么多,这次应当确实被昨夜吓到了,这才一直在此处絮絮叨叨,甚至由此想起了旁的事情。
“......若是府内有女主人就好了,殿下绝对不敢在外喝到酩酊大醉的。”
宇文翊闻言,心中不由得道:本来昨夜计划无误,今日确实可以有女主人的......
想着,他才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按理说偏殿内的混了药的迷迭香与入魂蛊的结合绝不会让洛知卿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仍旧保持清醒,即便迷迭香由于开窗失了几分功效,但她又是如何破开入魂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