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谨却是顿悟——她的安排怕是起效了,放入花响楼跟暗线联系的那个大荒奸细果然在宴王所在的细雨阁被抓,但她控制了尺度,只是一个奸细,只是一夜光景,不足以让监察院把宴王的罪定死,更不足以摸到马场这边啊。

重点也并非是对方来抓谁,而是对方本就不该到马场。

按照她的规划是如此的,并非她不想弄死宴王,而是对方身份特殊,要弄死对方,必然要有铁定的证据,慎之又慎,否则就惹一身腥,而如今朝中有监察院,她不敢小觑后者实力,越大的谋划,越难收尾,她初回都城,眼下也只动一条线想断一个婚约,此后再对宴王徐徐图之。

可现在事情有变!

明谨并无欢喜之感,也不急于表露什么应对这种变化,只是默默看着前方一幕。

看着仿佛轻易可折腰的杨妩惊恐之下诉冤,求问自己到底犯了何罪。

“监察院抓人还需要给人交代?不过看在你长得如此好看的份上,本官不如提醒你一句——你往常服侍最多的恩客是谁?”

庄无血的语气是轻蔑的,如同看猫儿狗儿一样瞧着这位满城贵公子们追捧的花魁绝美。

杨妩怕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答案,神色煞时复杂,震惊,疑惑,无奈,最后凄然。

“我一青楼女子,服侍恩客已是命定,恩客们也怕是将我看作一夜一夜消遣的玩意儿,又会透露什么秘密让我知道了呢。”

庄无血可没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耐烦道:“你也知道自己是青楼女子,入我监察院有甚可怕的,你还有什么名节可失么?又不是这里这些贵女们,是吧。”

这人的嘴巴真的是……一天不阴阳怪气羞辱人他就活不下去?

众贵女愤恨得不行。

庄无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忽挑眉,却是不说了,只挥挥手,让人把杨妩带走。

走之前,这厮还挺记得礼数,跟明谨打了招呼。

“谢二姑娘,这次本官忙,下次再叙啊,对了,带你家弟弟妹妹的一起来我监察院也行啊,我那儿的茶是真的不错。”

庄无血施施然带人走,他们走后,台上的贵女跟场上的公子哥们都愤愤不平,叫喊着要让自己的父亲或者爷爷参他一本芸芸。

但也有人不计较这些旁支末节,更喜欢抓重点。

“这监察院的豺狼莫不是为了宴王殿下来的吧。”

“不会吧,宴王殿下虽素日是爱去青楼……可无官职在身,怎会招惹到监察院?”

“嘘,别说了,明谨姐姐还在这呢。”

瞧见这些人故作遮掩却堂而皇之的谈论,谢明黛没耐住脾气,“哪怕真的是宴王殿下,又没真的下聘,名分都没定下来,算不得真,诸位也是世家出身,怎就不知道其中差别。”

赐婚是赐婚,可真正算数的婚约根本还没存在。

瞧这一个两个巴不得落井下石的。

谢明黛是有身份的,母族也有地位,可三房非掌大权,在这里真不至于让其他同样出身尊贵的贵女忌惮,尤其是瑶光在场,不少早已攀附长公主府的贵女们是有底气的,直接跳出一个呵斥谢明黛。

“既是君上下旨,已是铁定,人间女子,出嫁从夫,必要从一而终,当为女德,我等所言如何有错?”

谢明黛皱眉,性情张扬的她正要怼回去,太师府的表姐也有意维护,但还没等她们开口。

“那你们觉得要如何?让我去监察院探个亲么?”

明谨懒懒散散飘出的一句话让刚刚出声的贵女顿时一窒。

诸多目光齐齐落在明谨身上的时候,后者面上含浅笑。

“已经进监察院的几是半罪之身,而监察院乃君王维护法纪的意志体现,若明知对方有违背君王的嫌疑,还要坚定什么女德,那你又将圣人所云天地君亲师置于何地?”

“是不是觉得丈夫如果要扛刀谋反,为人妻的也得忠贞相随?”

明谨静静看着刚刚那位女子,目光漠然,“回答我。”

谢明黛觉得这个人一本正经端着架子给人扣品德律法高帽大盆子的样子还挺威风的。

每次还扣得特别狠,天地君亲师跟谋反大罪都出来了。

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命的谢明谨!

被盯着的贵女面色煞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以求救的眼神投向瑶光郡主。

瑶光郡主哪里愿意掺和这样危险的话题,可她初来都城,已费了心血摆了架子拉拢这些身世不俗的贵女,若后者们投名状,她转头就见死不救,那此前的心血必然全部报废。

“欸,明谨,你怕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也只是以为明谨你是那种坚定女德之人,若宴王真有什么不妥,不过你这般倒也理所应当,毕竟……”

瑶光的话里也有坑,等着明谨往下跳,巴不得日后传出“谢家明谨是一旦夫家有风吹她便草动的不忠之人”的名声。

第63章 意外

结果她还没说完,就见明谨神色沉定。

“与家国相比,什么儿女情长,一婚之约都只是小事。”

“我等女子,得先是昭国的百姓,君上的子民,再然后才是未来某些人的妻子,这个顺序还是不要乱了的好,毕竟就好像这赛马一样,人人在意的永远是排第一的不是么?”

她的目光很深,是一个旋转的深夜,能把星光跟呼吸都卷进去。

瑶光微微咬牙,挤出笑容,“明谨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认同的。”

“自然是,毕竟郡主出身大西北,而大西北乃我昭国军机重地,当有家国情怀,否则岂不乱套。”

瑶光只能再次附和。

但她敏锐,深知自己这般附和,主动权全转移到了对方手里,宛若对方才是主人。

可她没有办法。

明谨颔首,在气氛沉郁安静之时……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淡淡道:“下面比赛都完了,该上戏台了吧,都站着做什么呢,好歹把戏看完,一路车马劳顿不辛苦吗?”

这一语双关的,扎心得很。

众人:“……”

再次被压制的瑶光气得牙痒痒。

谢明黛也无语了,袖子被小表姐扯了扯,她疑惑,微偏了头被小表姐悄悄耳语。

“你有被欺负得很惨吗?”

好生厉害啊,这谢家的大房嫡姐,认真起来真吓人。

谢明黛表情微妙,镇定道:“自然没有。”

然后就看到小表姐扼腕叹息,“那果然还是被欺负了。”

谢明黛黑了脸。

这当姐姐的是不是都这一套一套的。

——————

“我觉得刚刚认真看戏的也就你一个。”走的时候,谢明黛难得主动上明谨的马车,好在马车宽敞,也不挤,只是明谨不赞同她的话。

“没准是我最不认真呢。”

谢明黛思索,“你也在意这件事?看来你对这个婚事也不是很满意啊,却还端着,真是虚伪。”

她说得不好听,明谨却是失笑。

“大抵为了脸面跟谋略虚伪给人看的,那都是外人,对自己人就未必了。”

“不必这般表情,没错啊,黛妹妹的确是我自己人,可欢喜?”

当我是谢明月?

“……”艳丽脸庞浮上恼怒的谢明黛没忍住,“我要下车。”

明谨半抵着脑袋,淡淡道:“你看看外面,再决定要不要下车。”

谢明黛掀开帘子看了,看到其他贵女乘坐其他马车就在前后左右。

大家一起走的。

她当即放弃了下车的念头,重新正经坐回了位置。

开玩笑,这忽然下车,这些嘴碎的八婆定然疯传自己是被谢明谨赶下马车的,颜面尽失!

芍药一直默默看着,暗暗腹诽:我觉得你们谢家姑娘都挺虚伪的,为了脸面,一个赛一个能端着。

——————

刚下马车,因不在一个院,谢明黛去了三房那条路,明谨则是往主院去,没走几条路,一个不起眼的谢家小厮就从跟随的小路中出来。

“姑娘,消息到了,我们的安排起作用了,但出了一点意外。”

明谨步伐很慢,裙摆在花园小路上摇曳生姿,她压低声音问:“是搜出了其他可以作为辅证的证据么?”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只有足够的证据才能让监察院的豺狼不必遮遮掩掩私下密审宴王,毕竟后者是天家贵胄,而以雷霆之速抓捕相关人员,是为了以活人证口来齐全证据链,定死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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