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扣扣小桌道:“那也不必大婚,只先封后,三年后再补上也就是了。”
皇帝拘礼道:“儿臣以为,皇后之位甚是紧要,非得是才德兼备之人才可,需得仔细挑选,若仓促了反倒不美。”
太后闭了闭眼,把红木几子上的折子递给皇帝,不发一语。皇帝看了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虽然他对太后有戒备之心,但也不能完全驳了她的面子。
皇帝合上那道请安折子,就道:“郑家的女子自然是好的,再过一个月就到了年关,不如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迎她入宫为妃吧。”
太后一抬眼道:“那也好,封了妃位,倒和宁妃并尊。”
皇帝听出太后嫌位分低了,心里本就不想让郑家人入宫增加太后权势,只是勉强答应封妃,于是就道:“朕瞧宁妃把宫里的事打点的好,她父亲也是争气的,是要顾及她的体面。而且郑小姐再好,到底年轻需要历练,让她先以妃位入宫伺候太后,以后自有升位分的机会。”太后听了,知道皇帝心意已决,也只好同意。
雪夜,一人披着斗篷推门进了房间。
只听得那人说了句:“大人好手段,神不知鬼不觉。”
房间里的人坐在桌前,见是他来,起身行礼,道了句:“还望大人栽培。”
原来进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内阁大学士孙磐晋,屋中之人正是校事府首领陆川。陆川请孙磐晋坐下,又亲自倒了茶,这才陪坐。
陆川道:“大人揣测圣意,这些人是留不得的。”
孙磐晋端正而坐,喝了口茶,道:“我们不过是替陛下办事,这陛下想做不好做的事,自然由我们这些臣子尽心。”
陆川连连称是,就道:“那依大人之言,剩下那些怎么处置?”
孙磐晋声音冰冷,说了句:“流放的路上多有艰难,老大人们身弱体虚自然难以万安。”陆川起身抱拳道:“是!”
想让一个人在校事府里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只要是进了校事府,不管你是什么人,有无罪证,每天都得大刑伺候。
传说,如果你每天都受一种刑法,校事府可以三个多月不带重样。而且校事府里有的是法子让你身体痛苦万分,却不至于死掉,只能每日在惨叫声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校事府不敢对那些重臣用刑,便每日侮辱恐吓。那天,佟峙本受辱不过,想咬舌自尽,可哪有那么容易说死就死?如果舌头断了就会死,哪里还有拔舌的酷刑?他舌头咬断了,血流了一地,断舌吐出去老远,校事府用一大团破布塞进他嘴里,堵住血水往外淌,那种伤口处奔腾出的血液又被呛进气管流进肺时的剧痛远比死要痛苦的多,而心理上的恐惧与无边的绝望更是让人无法承受。
佟峙本再痛苦,可一时半回根本死不掉。孙磐晋早早得了消息,就想借此机会了结了他,就只会了校事府首领陆川。于是当天晚上,陆川派校事府用一人高的麻袋装满黄土,压到昏死在狱中的佟峙本身上。只要一个晚上,人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而验尸的时候不会发现一处致命的外伤,最后想报他怎么死的都可以,反正是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不久后皇帝把那些校事府里的大臣冒着寒雪打发出京,在路上遇上一伙强盗劫杀了所有流放的大臣。皇帝大怒,很快那些强盗也都正法了,这才算完。
而朝廷之中有了前所未有的安静祥和,连言官的奏折言语都缓和不少,倒不是他们改了,而是那些骂得太狠的都被吏部明升暗贬到其他部门,然后再收拾了他们。协和门一案,大多是朝中重臣,而言官们只是六七品的小官,按说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他们非要上奏搅合事情,搞得乌烟瘴气的。其实皇帝并不打算怎么处置言官,就是借这次事件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下之主,多进有益之言,而非沽名钓誉。
第23章 春小主拜高踩低 秋居士含酸捏醋
一转眼过了冬天,新一年的到来才真正代表了彼薪的时代到来。根据祖训,先皇死去的那年,新帝登基必须继续使用先皇的年号,等第二年才能使用新年号,以示不同。
彼薪传了流复到乾清宫批折子,特地在乾清宫的书桌边上又加了一张新桌子,专门是给流复用的。
彼薪对流复道:“外头给你修的王府快要竣工了,再过些日子,你也可以去看看了。”
流复手中笔不停歇,只笑道:“哥哥是赶我出宫吗?”
彼薪也笑着蘸了蘸墨,道:“你想住哪都行,朕可没说过赶你。”流复道:“外头府里除了奴才还是奴才,有什么趣儿?再者,我每日还想多睡两刻钟,还是宫里好些。”说着流复又抬头,笑道:“不过往后倒是方便出宫,你可别羡慕我啊!”
彼薪笑道:“羡慕你去胡闹吗?那是没有的。”
彼薪取了封折子递给流复让他瞧,流复翻看几眼,轻嗤一声道:“他们倒还惦记着这个心思。”
原来彼薪有意改革加大科举规模,年前就准备着今年大开恩科的事。彼薪将从前世家推举入官的制度收紧,每年必须从太学中考核上报名单,再由皇帝亲自批示才可入仕,就是把选官之权收到自己手中,只挑亲信任免。世家子弟若再想入仕只得靠科举。
为拓宽科举之路,特放宽贱籍中人参与。商人等非奴贱籍与民同,童生试合格入学者可一家脱贱籍。剩下奴籍可在地方衙门登记主家名目后,在为吏,参军,科举等与民同,中第者必须以主家名目入仕然后脱去贱籍,为的就是鼓励大户人家培养人才。
而那些世家怎么坐得住?虽说势力被削掉不少,但还指望着在科举的时候皇帝能看在世家传统上,把平民和世家子弟区别对待,也就是能让这些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后门。科举向来三年一届,所谓恩科就是皇帝在不是科举的时候开恩多加的一次科举,用来多选拔人才。
流复问道:“你怎么个打算?”
彼薪看着流复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流复凝眉想了想,道:“既然改了旧制,自然要讲究一个公平,所以我瞧着应该一视同仁。”
彼薪听罢,冷笑着败了摆手道:“世家子弟从小衣食无虞,熟读四书五经,而百姓们有些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读书了,就是识字都难。这些人如果一起考,你认为结果如何?”
“确实不大公允,到时候考中的还是那些世家子弟,看来还要细思。”流复道。
彼薪点头道:“不错。科举虽说公平,但实则还有许多不公的地方。且说当年国家为求栋梁救国,废除南北榜,所有考生都是一个标准,中举多为南方人,而北方人难以入举,导致北方多处罢考,人心思动。”说着又道:“当时为了救国也就罢了,如今还是要恢复南北榜,分开录取才能平衡各方。”说完又冷冷一笑道:“世家既然要求区别对待,那朕就给他们这个特权。凡当朝官员之子参加科举,通通加以区别,严加一等!”
南北榜就是按地域划分录取标准,如此一来,虽说官员质量可能没有统一考的好,但大大缓解了地域矛盾和发展不平衡。
彼薪流复公事处理的差不多,剩下的交给底下的人去处理,眼瞧着快到晚膳的时候了。李和进来回禀道:“今儿纯妃娘娘入宫,太后请皇上到慈宁宫用膳。”
原来皇帝封了郑氏为纯妃,赐居长春宫,今日入宫,现在正在太后那说话。彼薪抬眼去瞧流复,流复倒没上心,在看别处。彼薪问:“还有什么人在?”
李和道:“宁妃娘娘也去。”彼薪这才有些安心,就道了声,下去备着。然后送了流复出去,这才去了慈宁宫。
皇帝一进慈宁宫,就听见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进了殿,只见一个十三四的女孩儿穿了件胭脂色双彩蝶刻花罗缎,外罩彤色花瓣纹栗色鹿绒边小夹袄,头上秋香色百花点彩珠鬓钿,一身打扮倒像个未出阁的姑娘一样俏皮。
她瞪着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皇帝,然后行了个常礼道:“皇上好。”
边上绾昭觉得不好,先行了个大礼道:“皇上万福金安。”然后小声提醒那个女孩儿道:“请皇上安要行大礼,说‘万福金安’。初次觐见要说明出生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