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番外(128)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彼薪身旁永远都围满了各色人等,可他们的心思彼薪也不敢说自己都拿捏的清,而世上能真正信任的人便只有眼前的这一位罢了。

曾经彼薪也在某些瞬间怀疑过流复的行径,他内心深处的多疑猜忌之心实难更改。身为皇室嫡长子,从小被多少双眼睛盯着,旁人说什么做什么,他若不多留几分心,多存几个疑,早被人利用戕害了。彼薪这份心性保得他少被有心之人牵制,但也使得他和旁人很难建立起信任亲密的关系。再加上他说话做事极有原则,少不得让人觉得严肃厉害,众人惧怕着彼薪的身份,谁也不敢拿他当个寻常需要陪伴的孩子看待,都是敬着来,时常与他疏离。

这满宫的孩子,只有流复能容得下彼薪这样的性子。旁人只说他二人年纪相仿,又是差不多的身份,这才玩在一处,感情日笃,其实也不尽然。彼薪的关怀之于流复,便同如流复的包容之于彼薪,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互相弥补互相扶持的慰藉。

就是有这缘分的牵扯,又遇上年少情动的纠葛,这二人,这辈子都是摆脱不了对方了。

彼薪试探流复道:“你说‘世上无不是的父母’这话是对,还是不对?”

流复听了,只觉彼薪在说刚刚那孩子。他猛地又想起米狗,流复蹙紧了眉,便说:“谁也不是圣人,在很多无奈的时候不免要做出很多无奈的事,人也许会后悔,但犯下的错却难以弥补。”

流复又苦笑着摇摇头道:“但父母就是父母,孩子对他们的依恋难以割舍,所以那敬爱孝顺的心也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更改。”

彼薪不动声色,问道:“那若是先皇贵妃还在,她犯了律法,你是不是就会来找朕求情,放了她。”

流复手点着腮,想了想道:“若是小错,无伤大雅,我确实会。但若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我也开不了那口。”

“所以你认为父母有错也当受罚?”

“礼法上是,但情理上我实在做不到。若是我,那我就放弃所有的尊荣,背起母亲逃出去,隐姓埋名,过平民的生活。”

彼薪悄悄用手指勾了下流复袖口,笑着问道:“那若是我呢?”

流复见彼薪又开始说些话要撩拨他,就故意说:“我可背不动你。”

“那我就背着复儿遵海滨而处,一起乐而忘天下。”

流复含着笑,目光流转,对他道:“若是和你,那更好,你是最好的,不用你背我也愿意和你一起……”流复嘴角轻启,唇形吐出最后两个字“私奔。”

彼薪与流复正走到了内堂门前,彼薪嘴上说着该用膳了,不用来伺候了,拉着流复进了屋子,一抬手就锁上了门。

流复被摁住墙上,或是说是被彼薪用身子压在墙上。

“你说你要和我私奔,我会当真的。”彼薪面颊微红,喉咙忍住得来回滚动,薄薄的朱唇润泽一片。

流复耳根也烧得通红,彼薪有些躁动的气息在他面颊脖颈间游走。

“如果可以,就这一刻,我想和你私奔。”流复柔和着目光再次对彼薪确认了他的话,他的情,他的心。

彼薪俯身吻上流复的唇。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二人不肯舍开,亲近地越久,那唇齿间就愈发焦灼。彼薪不再害怕什么,担心什么,这个人,这份心,他都真真切切的得到了。

流复的唇上被彼薪的虎牙硌出一个深色的红点,他那双唇有些肿,也感觉不到那红点的所在。彼薪盯着那印子笑得发痴,点着自己嘴唇相同的位置问流复疼不疼。流复也碰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躲过彼薪的眼神,笑着摇摇头。

彼薪拉了流复去用膳,又把糕团端到他面前,说现在可以吃一个,剩下的等用过膳了晚些再吃。

流复就笑着打趣道:“何必现在给我,不如等我吃完饭了再拿出来闻闻味儿。”

彼薪痴痴笑了说:“路上我忍不住吃了一个味道挺好的,所以想让你先尝尝,但吃多了又吃不下饭。”

流复尝了一口说:“好吃。”然后又对彼薪笑了笑道:“闲来无事,我也学了几道菜,得空儿了做给你尝尝。”

“人家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我家复儿打小就爱溜去小厨房东玩西看,弄了什么好的不好的都拿来给我试。”彼薪故作嫌弃的样子调侃流复。

“哥哥是不想尝了,早说了我也省得去弄。”流复瞥了他一眼。

彼薪咽了口菜,慌忙摆摆手道:“没有,我不嫌弃。”

流复嘴角藏了笑,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彼薪忙说:“好吃。”然后也笑了夹了好大一个狮子头给流复道:“你太清瘦了,快多吃点。”四目相对,都捂了嘴笑得发痴。

二人吃完了饭,彼薪见也不好再拖着,就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道:“我这有封信是张师傅给你的,你看了别太上心。”

流复见彼薪此时神情沉重,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伸手去接那信。彼薪手却未松,小心翼翼道了句:“无论如何你我都不要生分了。”

流复握住彼薪的手道:“你我已经把话说开,再没有生分的道理。”接着微笑着轻轻道了句:“信我,好哥哥。”

彼薪神色又喜又忧,松开了那信,眼睛盯着流复观察他情绪的变化。

流复久久陷入沉默,没有惊愕,没有愤怒,没有哭嚎,神情在开始的颤抖中逐渐凝滞僵硬。

“复儿,复儿。”彼薪有些担忧地轻轻推了推流复的胳膊,见流复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身上推开,淡淡地摇了摇头,彼薪反而更加担心。

“他们上一辈的事已是定局,咱们什么也改变不了。当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有疑惑,也有委屈,甚至愤怒。但现在我想通了,这是他们的人生,我们无从干涉,时过境迁,也没有什么追究的必要。而我们该过好我们的日子,珍重眼前人,莫要再错失所爱。”彼薪语重心长道。

“我要见他。”流复只回了这一句。

“他在一场小战中受了伤,已经去了。”

“多久了。”

“四五个月了。”

流复把信搁在桌上,面色沉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彼薪就怕流复难受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亲自见了他,陪在他身边才敢把这样的事告诉他。彼薪料想流复不能轻易放下,无论他是惊,是哭,是怒都有了心理准备,可如今流复只是呆呆坐着,情绪的波澜难以察觉,彼薪反倒琢磨不透,于是只好自己开口再说。

“他的灵柩已经回了京城,就葬在京郊,出了城门也就十几里的路,本想着该给个配享太庙的身份,只又怕旁人猜疑,你若……”

“哥哥!”

流复怔怔地盯着彼薪,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彼薪心疼地搂住他,轻声细语地去哄,虽知很难排解他心中的苦闷,但还是忍不住地要说些什么安慰他。

第105章 置园林长生有心 赁画舫武陵怀春

流复枕在彼薪膝头兀自流泪,越是无声,那苦痛越是卡在胸中无法解脱。

“所以你说要聘我做你弟弟是这个意思。”流复愣生生冒出这么一句。

彼薪被这话堵了个正着,心下慌了一慌,怕流复以为自己是因为变换了亲缘身份才接受的他。彼薪不可否认是这晴天霹雳的真相猝发了他下了这个决心,但这份情意从不和任何外物相干,只是从前因为这层关系在,就算生出那痴念也不敢点破,而如今却觉得幸而不曾真正放弃过心中的情念。

虽往往词不达意,可总有拨云见日的时候。

“我是有怕你知道真相伤心,我也是真的担心你,我不想和你生分,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都是想让你知道,复儿,我一直都在。”

“那聘礼是什么呢?”流复缓缓起身随手抹掉那泪,笑了笑问道。

“啊?”彼薪被问得又是一愣,看着流复好像已经释怀了,不在意这陈年旧事的模样。

“以江山为聘,才有帝王风范。”彼薪借此赶紧打岔,免得流复更伤怀。

“我游历山川,在白帝时就想起咱们从前品尝川渝之食的乐事,于是多盘桓了几日。在地方志中有一处山名十分有趣,好似说的就是你给我的感觉,我便想一定要和你去一回那山。若可以来生咱们也别做皇帝王爷,就去川渝天府之国躲懒,寻常一生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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