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也不想大婚?”庆阳蹙眉自言自语道。
庆阳出神思索起来,一个可怖的想法与如今情形和从前风言愈发契合,她不觉遍体生寒。
柳良看庆阳打了个寒战,以为她冷了,从架子上取下披风盖在她背上。庆阳拉住柳良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抱住他的背,头歪在他肩头默默不语。柳良笑着揉了揉庆阳的耳朵,又斜搂住她。
“那太后那里怎么交代?”柳良看着她问道。
庆阳抬起头,搂了他脖子笑道:“那你想怎么交代?”
“你……我说正经的。太后娘娘本就不大满意我,再忤逆了她,怕她老人家心里不乐意。”柳良红着脸解释道。
庆阳笑得更大声了:“哟哟哟,和个小媳妇似的,被恶家婆欺负了?”
“好歹是咱们母亲,你也乱比喻,无法无天的很。”
“我只心疼你,所以要把话说清楚。母后呀就是从前胆战心惊的日子过怕了,信不过帝王恩宠,只把一门心思放在争权夺利上。她不但要那权利,更要压别人一头,不然总觉着哪个有野心的要爬上来踩她。这不能怨她,只能说时事造就了母后这样的性子,咱们让着些是应当的,但一味顺从,她只会压得你更狠。你趁着现在还未与我成亲,就把这位子立住了,让她探到了你的底线,免得以后还有更过分的事。”
柳良想着被庆阳耍弄心里还有些不甘,想扳回一成,就故意道:“这也不是过分的事,我本是很乐意的。但转念一想,怕我家神仙姐姐不答应,再驾着云飞了,那就亏大了。”
庆阳看他这话像从前自个打趣他的话,就扯了他耳朵道:“你还真不怕我了?要我亲自写了那报案要你知道厉害。”
“阿姊!”柳良又烧红了脸,道了句:“你开口我是真怕了。”
“你没我这胆子,自然不敢听。若我说要亲自试了你,你还不要慌得念佛。”庆阳揉揉他那红彤彤的脸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庆阳还没笑得尽兴,那微红的小脸就被人捧了起来,笑声被唇温柔地堵回嗓子里,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却能将人都化了。
“谁说我不敢的。”柳良羞臊着从榻上跳下去,捂着脸盯着庆阳不服软道。
“哎呀。”庆阳也抱住脸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眨着眼道:“咱们家阿良好厉害,阿姊都羞了。”
柳良见她还敢调笑自己,伸手扯着她衣裳皱眉要生气了。庆阳飞扑进他怀里,抱着他背顺着气道:“我的哥儿,我的爷,连我这样的野丫头都驯服了,还不是最有胆的?”
“好了好了,我是彻底败了,您是诸葛在世,我是斗不过的。”柳良嘴上不情愿,脸上却笑得开心。
“手下败将,从今只得随了我了。”
二人在殿内笑作一团。
第98章 礼吉思母怜绾昭 育桦动情求芝娥
立后三日,含元殿摆了大宴,各家皇亲贵胄聚集一处,既是朝拜贺喜新后,又是家宴欢聚。
这样的场面,绾昭淡然了许多,不像从前怀了三分的谨慎,五分的小心,生怕出了闪失,惹得旁人来做文章。可现下的光景,后宫一片安定,祥和地可怕,自己早不再为这些小事仔细。
歌舞礼乐,一派和美。绾昭瞥了眼身旁的彼薪端了酒自顾自地饮了,看着那舞乐有些走神,在不是点儿的地方拍拍手,又略扬起嘴角同近处的几家举杯。绾昭请了更衣,拖曳着礼服缓步移出殿中。
夜色清冷,绾昭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靠着廊边就坐了。皇后的凤冠压得绾昭脖子僵硬,她皱着眉让琴欢来抬一抬凤冠,让脖子松快松快。
绾昭微微动了动脖子,手指间缠着手巾摆弄,长长出了一口气。忽然,好像有人从正殿的方向往这里走,绾昭被侍女们扶起身,整理了裙衫,颔首准备避到别处。
“臣见过皇后娘娘。”
绾昭被那人叫住,她抬眼去看,见来人玉树风骨,躬身向她施礼。
“原来是王爷。”绾昭向礼吉点点头。
“许久未见娘娘,臣还未恭贺娘娘大喜。臣恭贺娘娘立后贵喜,愿娘娘长乐未央。”礼吉施了大礼对绾昭祝贺道。
“王爷贵人忘事,前几日才在太和殿朝贺过本宫。”
礼吉神色如常道:“众人朝贺少了臣独独的心意,臣该亲自来贺才是。”
绾昭抬眼去瞧礼吉,见他神色平静,没有半分不悦不敬的样子。
“王爷的心意本宫谢过,只荣贵妃刚刚殁了,这未出头七,原以为王爷是不想见本宫的。”
“柔艳的命数皆是她自己的抉择,与旁人无干,更不是娘娘伤她性命。臣虽怜她的心性,却也分得清是非善恶。”礼吉看着绾昭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绾昭神色变化,嘴角挑起一抹笑,微微摇头好奇道:“荣贵妃的心性,本宫猜得到,可王爷的心性本宫却看不透。那清冷薄情的话,本宫是不信的,一个侍母致孝,疼爱幼弟的人怎么会无情寡义?可如今本宫见王爷仿佛也不为贵妃的事动气,旁人关心则乱,见亲人亡于非命都要找个人背了这过错,把那怨气撒出去才行,而王爷却清明地让本宫疑惑。”
礼吉知道易家失了柔艳就是彻底失了凤位的可能,在皇帝定了绾昭后,就使出许多手段对付柳家。那柳家做人乖觉,明面上效忠皇帝,暗地里死死抱住玄亲王府的大腿,斡旋其中也避开了易家许多刁难,柳家谨慎的性子与绾昭同出一脉。
“娘娘凤位实至名归,礼吉从不认为易家该插手后宫之事,以权谋私,争名夺利,都是不堪之事,不该做的。”
绾昭笑着点头,手捻着绢子,只道:“王爷之语不假,可前朝后宫自为一体,就算是本宫也不得不掺和到一些事中,若以王爷之语,本宫也要自危了。”
“娘娘有娘娘的好处。”
绾昭见礼吉话只说一半,就转言道:“王爷心中自有丘壑,本宫敬佩。”她又道:“正因这敬佩,本宫便再多说一句,刘都统的事已是定案,王爷不该再插手了。”
礼吉挽起袖子,眼中目光颤动,言语中却十分沉稳道:“娘娘知道了?”
“也不尽然,只偶然听得的风。王爷心中对正义是非自有定论,可世人之心未必认可。王爷身在此位,陛下器重,氏族追捧。而此事涉及两方利益,若以此生事,怕王爷不好做人了。”绾昭也不怕说了这话引得他不忿,只觉得以他的性子并不会在意,而自己仿佛也不想再顾忌的什么事,想到了便都说了。
“礼吉自有轻重之分,天地之间,唯有我心,不以何人何事而转移。”礼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道了句:“彰谊身怀比干七窍心,能通旁人不能通之感,礼吉敬慕。”
“彰谊?”绾昭眉头轻攒,拿帕子掩了掩神色,见礼吉情状似有深意,心中恍然一颤,仿佛明白了自己最要紧,最不同的好处到底在哪了。
绾昭神色慌了半晌,看着眼前的男子,明明出身那样被忌惮却被彼薪重用,他的好处仿佛与自己又有相通之处。
礼吉看绾昭面色不好,正愣愣地出神,他再拜了一拜,便转身先行回了宴席。绾昭皱着眉,嘴唇抿紧,看着那背影,心身俱是一寒。若刚刚他那话是自己想的意思,那当今圣主布下这样的局面竟是有那样的用意在,不敢细思啊。
立后之事已毕,民间拖了三年的婚娶都忙活了起来。韩郯赶在九月中就下了聘礼给刘家,要娶那心心念念多年的七妹妹。刘小姐那里养了几年的病,成日药不离口,刘家又是清流人家,早早就断了送女儿入宫的心思。韩郯那里明里暗里也透了好几次风,刘阁老见韩郯这样虽是世家子弟,行事做派却清贵不染尘埃,是少有不沾纨绔风气,又不畏权贵心怀大义的好男儿,于是也就暗中许了这门亲事。
刘阁老和夫人那里透了底,夫人老来得的这个女儿,一直疼作掌上明珠,本想着入宫也不枉这孩子前程。未曾想小七才在宫中几日就惹了这样的事,险些丢了半条命,于是把那傲气就收了。她想现下有这门亲事也算不错,免得再去宫中惹了是非。
于是夫人到小姐那里一说,小姐支着身子含泪握着母亲的手愣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夫人还以为她不愿,就说那就再寻好的,结果她道了句:小女但遵母命。这事情也怪,那七小姐的病竟好了大半,不到半年就能入庙还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