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缠秋,水存风+番外(116)

作者:平沙万里尽是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说着话往院子外头走。

这段时日,京城里的戏园子像是说好了一样,接连着唱起了《梧桐雨》。一开始只是几家与桐音斋相熟的戏园子唱,后来声势大了起来,十几家戏园子每日都排上《梧桐雨》的第四折 。

京兆尹府的各级官员也都听说了这事儿,从司法参军的房前经过都指指点点地议论,搞得那个院子里的人每日只能低着头不敢和旁人搭话。韩郯是京兆尹身边的知事,主要与司法部对接公务,天天来这个院子都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一个与韩郯相熟的司务拉了他到一边小声道:“这都闹了九天了,再搞下去,真顶不住了。”

韩郯看看四周无人,才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你们参军何必把人逼上绝路呢?”

那人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拿钱办事,人家能把银子送进京兆尹府,那就是本事,参军也想松口算了,但现在是骑虎难下。”

“哎,韩知事,你在宫里当过侍读,你说这大爷二爷到底有没有点那啥啊?”那人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道。

韩郯不动声色地堵回去:“你要是听了那就是不要脑袋了。”

那人只能撇撇嘴,就道:“这送进院子里的腰牌若留着都能挂一串了,那么多贵人都来问话,实在没法回答。”

“韩知事,韩知事?”

韩郯抬头听见有人叫自己,他踏出院门,正遇上一个巡检匆匆赶过来,那人见了礼,把一个腰牌递给他,腰牌主人只有一句话:安民顺意,勿起争端。

韩郯对那腰牌的材质十分熟悉,把牌子递给那司务道:“你们参军也不用忙了,撤了封禁,把书斋还给人家。若他那边交代不过去,就拿这腰牌说话。”

那司务接过道:“什么腰牌这么厉害?前儿御妹递了腰牌来问话,还不是三两句就给打发了。”

韩郯笑道:“非是御妹是亲妹,不是假凤是真凰。”

第95章 苏伶人婉拒翰林 易宫妃恨别紫宸

七月流火,可江南之地暑热难退,菀音苑内置了冰扇,许多纨绔公子闲来无事必来此地听曲儿看戏,再叫些冷食来吃,好不惬意畅快。

筵杞着了身薄如蝉翼的夏衣抱了琴在案上轻拨,外头阿从叫门,他指尖未停,道了句:“进来说话。”

阿从笑呵呵地合上门,递了信搁在案上道:“咱们家老爷来信了。”

筵杞抬眼瞧他那乐模样,指尖点着桌案道:“又忘了形,要吃瓜落便说。”

“是是是,咱们相公啊正红当令,好杀板,这么多年都没有能与我家相公齐名的。”

筵杞摇摇头,挽过袖子去拿那信,随口道:“如今我也是二十七八的年纪,换作旁人早歇了,就我还抖着胆子卖张脸,舍不得那些爱戏的。”

筵杞只见那信上写了:撰浔先生手展。

“好工致的尺牍啊。”筵杞皓腕一翻,看着那信笑道。

时申道等筵杞见了这信,自己大概过几日就到了,先来毗陵见几家皇商,再转道去金陵置办公务,说来时会到筵杞这里拜访,最后提及两年未见心中十分挂念,望先生安好。

筵杞笑了折好信收进木匣,从乐架上取了琵琶弹拨,即兴来了一段评弹,那婉声动人悦耳,楼下的公子们隐隐听见乐声,抬眼去望。

“好像是苏相公的嗓子,妙绝,妙绝。”

“小生心中仰慕,愿日日相见,可人家有规矩,三日出一回,等得心中好生焦躁啊。”

“咱们也算艳福不浅了,时常能见这‘状元夫人’,与之听曲说笑,好不快活。那旁的红相公可比他清高自傲得多。”

“难为他从容雅致,前几年好些人笑话他色衰爱迟被恩客抛了,结果时老爷登科后遣人送了双带入菀音苑,掀起多大的浪来。咱们都以为再见不着这‘状元夫人’了,偏他不骄不躁,待客如常,真叫人敬佩。”

众人止不住夸赞一番,叹服世间竟有这样的神仙人物。

十来日后,时申陪着流复在毗陵住了两三日,见了几家皇商,问了许多事宜,商议下过几日便去旧都金陵定下具体行事。

时申只带了阿随进了菀音苑,他也丝毫不避讳,还如从前一样提脚就上了绣楼往苏相公的屋子里去。惹得苑中众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几个粉面小相公看得好生羡慕,凑在一起说也要找个文墨上佳的相好,日后说不定也能混个“状元夫人”当当。众人偷眼嚼舌根的功夫,还有好热闹的溜出去叫人来围观。

时申站外头敲门,里头让他进来就好。时申自个提着食盒进去,阿随就倚在栏杆上,垂着头看下面台子上的相公唱戏。

“先生睡得舒坦。”时申见筵杞歪在竹榻上枕着瓷枕,半眯着眼打盹。

筵杞晌饭后倚在榻上小睡,刚迷迷糊糊醒过来时申就到了,他抬起纤指揉了揉额上穴位,笑道:“夏日贪睡,人都惫懒了。”然后起身给时申倒茶。

时申吃了一杯香茶,打开那食盒,掀开裹着的棉褥子道:“我从二爷那赊的砂糖冰雪小元子,你最怕暑热,快尝尝。”

筵杞笑着点点头,打开橱隔,取了一套钧窑的瓷器,那碗配得乳光海棠红,色泽莹润如玛瑙,筵杞亲自打了水又净了一遍,才把那小元子分作两份,递给时申一碗。

时申看着那碗赞道:“这釉浮光辉映,实数佳品,原还略略担心你这几年在园子里过的不好,不想你比我还富呢。”

“年岁大了,比不得从前热络,过个几年就去台后写点本子,排一排折子,也是个营生。”筵杞张口吃了两粒元子,露得明眉皓齿,又抬眼笑道。

时申搁下碗,收了笑,认真道:“虽不该再提,只先生为何不愿同在下去书馆治学,以先生文墨流落风尘实是屈才。”又关切道:“你若怕别人议论你的身份,就同我去京城,换个名号又是另一番天地。”

筵杞轻轻摇头,含着笑道:“爷的话是真心待筵杞的,只筵杞在这勾栏院舍过了半辈子,一身萎靡气息与严谨治学之地不合。况我早舍了经济学问的心性,只看些文章风流罢了。筵杞此生都与戏与情分不开了。”

时申猜到他这样说,只能道:“先生之心,骅况明白,只还是要问,该罚。”说着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筵杞抬手搭住时申的手腕让他不必如此,二人目光相接,又都低了头。筵杞心中明白时申与旁人不同。旁人无论多捧他,无非是把他当个戏子玩物,一举一动皆是赏赐。而时申是打心眼里敬重他的,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轻慢,一贯视他为知己,待他以真心。

可他苏筵杞虽是梨园戏子,内心却有股说出的执著态度,对戏对人都是如此。筵杞身有谪仙气度,却舍不得故土乡音,也舍不得人间烟火。最要紧的是他那份真情不可沾染半点尘埃的心性,守得一身傲气,若与相伴终身之人不能平等相待,他是断断不肯的。虽时申敬他重他,但筵杞一直明白自己的身份与时申是云泥之别。半生贱如尘土,又哪来与人相守一生的勇气?

筵杞那双美目一弯,对时申玩笑道:“若让筵杞与后生们去书馆治学,爷瞧着他们还能听得进圣人文章吗?”

时申见那佳人与他调笑,也不住拍手称是,说那些学生怕都要忘了之乎者也了。

筵杞抱了琵琶来与时申唱一段刚编得小曲儿,时申击箸合拍,一曲罢了,时申又是一番称赞。

“先生这词编得好,骅况要抄了去给二爷瞧瞧,他也爱这些。”

筵杞搁下琵琶道:“二爷是位风流人物,能与他亲近是件妙事。”

时申神色中带了些玩味,小声道:“从前桐音之闻在坊间如何盛行,如今你竟不好奇二位爷到底是何典故了?”

筵杞目光一挑与时申那笑碰在一处,微红了半张脸,止不住遮了脸笑了,挥了手拍在时申袖子上道:“爷也将及而立了,还说这些,臊不臊?”

时申也摆摆手道:“玩笑罢了,刚传来京城要立中宫,这消息还不敢让二爷听见。”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乐事,总要占一样,就算是装给旁人瞧也要装得高兴。”筵杞毫不在意道。

时申有些奇怪道:“你又怎知宫里是装装样子?我在京城这样久都窥探不出什么端倪,或许人家是真的乐意。”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