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蕊没理她,掉头上楼。
自从她过上纸醉金迷的夜生活,父母开始给予她过多的关注,她太不习惯,也没学会怎么与父母沟通。
喝了太多酒,在盛蕊的意识里好似听到楼下叮铃哐啷的声响,翻个身睡不着了,不过凌晨四点。
她披薄毯子下楼,就见盛太太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也不知在做什么,时不时传来锅碗相撞的声音,盛蕊以为盛太太摔了东西,额头又阵阵发胀,走到她身后见到狼藉一片的厨房,脸色立马沉下来,“妈,你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
她习惯性去冰箱拿蜂蜜水,却扑了个空。
前些日子,张嫂回老家,走前还说蜂蜜水不够用了,要她少喝点酒。盛蕊听了就忘了,根本没想过去准备,蜂蜜水只是她的习惯,又不是她的必需生活品,没了就没了吧。
等真头疼要醒酒,才习惯性想起来,她不再唤秦遇唯的名字,她早就把他忘了。
至少表面上已经忘了。
盛太太的碎碎念从身后传来,她不停的往餐盘里加蜂蜜,满满一盘,边加边念,“蕊蕊头疼,蕊蕊喝多了酒,蕊蕊不能喝酒……”颠三倒四的说话,盛蕊皱起眉,以为她是想装装样子安慰她,冷声回应,“妈,能去睡觉吗?”
盛太太突然停下,手中的蜂蜜还在往下倒,漫过餐盘流到桌上,盛蕊越是不爽,“妈,你到底在做什么!”随即抢走她的蜂蜜罐子,也沾了一手的蜂蜜,黏糊糊,香味袭来,有一种作呕的感觉,熏得人头疼。
“我,我到底在做什么。”盛太太复制她的话,没有收手,“蕊蕊不能喝酒,蕊蕊要喝蜂蜜水……”她抓着热水壶猛地倒进满是蜂蜜的餐盘,热水四溅,盛蕊惊呼道,“妈?”盛太太不怕烫似的,左手就要往餐盘插进去,“搅啊搅,小唯说要搅一搅……蕊蕊……”
“妈!”盛蕊彻底懵了,抢走热水壶,自己的手背都被烫到,而盛太太端起餐盘忽然松手,碎片砸了一地,盛蕊简直莫名其妙。
她不好叫管家起床收拾,只能自己动手。
“妈,你是不是太累了,身体不好就去休息。”盛蕊趴在地上捡碎片,手被划破也没叫疼,盛太太站在门边,心神不宁的瞧着门外,似乎没将她的话听进去,盛蕊心里本就难受,提起蜂蜜水就想到秦遇唯,每个后半夜她都会从梦中惊醒,日复一日,不再好眠。
“妈,你在看什么?”
盛太太还是看向庭院外,“小唯说蕊蕊回得晚,需要喝蜂蜜水解酒,冰箱里好像没了,我得给她准备一些,不然蕊蕊会头疼。”
盛蕊眼角泛酸,极力压抑住心头的痛苦,走到她跟前,“妈,我不喝,我头不疼,去睡吧。”
“蕊蕊要喝,我去弄。”她转身走入厨房,又打开冰箱,“蜂蜜,蜂蜜在哪,餐盘,餐盘在哪……”
她在厨房忙活,盛蕊脑子都要炸了。
“小唯还说蕊蕊很乖,我的蕊蕊当然很乖,蕊蕊是全世界最乖最好的孩子。”
讽刺吗?
太疼了。
她要是乖,就不会发现不了秦遇唯的病,不会故意喝酒参加爬梯气他,就不会在他临走前没有说一句软话,她甚至连最后一个拥抱一个触碰都不舍得给,她哪里好了,哪里乖了,她就是全世界最傻的人,蠢钝如猪!
是她亲手丢弃了最爱她的人,是她把秦遇唯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盛太太的话就像是割在她身上,一刀又一刀直到体无完肤,她哭着滑在墙角,低声啜泣,“我后悔了,妈妈,我后悔了……秦遇唯大概是恨极了我,不然怎么没进我的梦,他不想来看我,他不愿意再见我,妈妈,我太蠢了,我真的后悔了……”
那时她忽略了盛太太的异常,她以为盛太太是在安慰她,实际上她早已忘了很多事,唯一记得的便是“蕊蕊是个乖孩子,蕊蕊要喝蜂蜜水”,而这些都是秦遇唯告诉她的。
第二天,盛太太就被盛康伟接走了。
临走前留下几句嘱托,“盛蕊,你现在是林城最富有的女人,盛氏,你不放在眼里,但至少你母亲要懂得尊重与爱护。你结婚后常年不与我们联系,是秦遇唯逢年过节来看我们,他常与你母亲私下交流你的状况,你可知你母亲知道你整日不归家有多痛心,你恨归恨,你恨我就好,你母亲很爱你。”
是啊,天底下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盛蕊都干了什么,活了三十多年,前二十年在怨恨父母,恨透父亲的□□,埋怨母亲的软弱与顺从,未曾站在她这边想过半分,后几年她怨秦遇唯,恨他的“真心”,她将亲情与爱情冠以恶毒的名义,痛苦的还是她自己。
她真是错的离谱。
后悔药她吃了,事到如今,得知真相远比心中所盼还痛。
盛连渊的手按在她头顶,轻抚着给与力量,“蕊蕊,你爸妈的婚姻来之不易,加上生你时……”他稍作停顿,没说的话盛蕊都懂,“他们感情好,你应该高兴,你爸爸爱你妈妈能把命都舍弃,可你要明白,他也愿意为你舍弃性命,你们是他最亲近的人,你不能怨他。”
“我不怨。”
她怨自己,恨透了自己的后知后觉。
“如果你想好了,就去跟大哥说清楚。”
“我想好了。”盛蕊抬头露出坚定的目光,“小叔,我能见妈妈吗?”
盛连渊犹豫几秒,盛太太随即出现在卧室门口,她穿素色长裙,柔美的像坠入凡间的天使,她小心翼翼的试探,“蕊蕊,妈妈来了。”
天使是善良的,所以她会帮盛蕊。
盛太太找到她的手机递给她,“蕊蕊,你不要生爸爸的气,他很爱你。”
“我知道。”盛蕊见无数个来电提醒,转而按上快速拨号键,再低头亲上盛太太的脸颊,“妈妈,我也很爱你。”
但是我要见秦遇唯。
请原谅我的任性。
盛蕊还没有被允许走出卧室,她躲进浴室给他电话,秦遇唯不接,一连拨去好几个,都没接通,她再给庞意电话,对方也不接。
心里慌的不行,又给莫小咪电话。
她接的很快,“盛蕊,听说你请假了,怪不得这两天没见到你,怎么秦遇唯和庞意也没来喔,我一个人在学校好孤独啊,中午谁陪我吃饭?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去玩游戏?不是吧盛蕊,集体活动也不叫我!”
听她的意思,应该是不知道发生的意外。
“小咪,你能找到秦遇唯吗?庞意也行。”
“嗐,我打过他们的电话都关机了,扣扣消息也不回,放学再去找他们吧,你呢?请假爽不爽!”
“我……小咪,我先挂了。”
“诶还没说完你怎么……”
盛蕊抹了把眼泪,她打不通他们任何一人的电话,再打过去也是关机状态。
恰时,浴室外响起敲门声,盛康伟的声音一出现,盛蕊立马全身戒备。
“盛蕊,你出来。”
威严不容忽视。
盛蕊拧开门把,拉开一瞬又快速合上,门锁紧接落下,盛康伟的声音更低几分,“盛蕊,你还敢使唤你妈妈做事,赶紧出来!谁允许你拿手机,我告诉你不准联系秦遇唯!你把门打开!”
盛蕊不听话,谁叫她是叛逆期的小孩。
从小到大,她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被父亲推着走,家族利益永远排第一,她呢,她什么都不是,剩下的一点勇气到最后用在了自杀上,她还记得割腕的疼,生生刺进肉里,疼到呼吸都多余,她是窒息在海里的鱼,本该引以为傲却丢盔卸甲,失去所有。
她死了,她的父母怎么办。
她若不死,又哪里再去找第二个秦遇唯。
终是她亏欠于他,在没有给父母带来伤害之前她想竭尽所能挽回秦遇唯,这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哪怕攀上浴室外的窗台,哪怕顺着水管往下踩空了,她也愿意。
“盛蕊小姐!”
“她怎么在那啊!快找软垫,快!”
盛蕊死死扒拉着窗台的横杆,二楼到廊院的屋檐有近两米的距离,她其实不看楼下也能落到屋檐上,再顺着屋檐往下跳,根本不会有多大问题。她主要是恐高,之前在学校天台,她连两米的水泥台都下不去,如果不是秦遇唯护着她,小腿肚子都打颤。
她想试试。
浴室的门突然从外推开,盛康伟就站在那与她对视,一双眼似锐利的鹰眸,实在盛放不了太多怒气,便只能喷涌而出,“盛蕊,你为了一个秦遇唯要把父母弃之不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