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期家中世代为商却喜爱游乐,在京逗留不久,是答出第二道题之人。
杜若乃附近书院一学子,京城人士,家中独子,是答出第三道题之人。
士如风看屋内三人,一人着锦白底红缎装,袖口皆是精致的绣纹,头戴只有官家之一才可佩戴的发冠,当是那父亲在京为官的温良玉了;一人虽无顶带发冠,但衣着不俗且身显一股飘逸之气度,若是没错,便是那喜爱游玩的李子期;而最后一人,身上还穿着书院的学子服,当是杜若无疑了。
士如风见对面三人目光皆露惊奇,想必是她说的没错了。
“小姐真是好眼力!”李子期忍不住大口称赞,其他二人皆即刻点头附和。
三人没想到小姐早记得了他们的名字,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无名的欢喜。
士如风看了他们桌前的设计稿版面,三人皆迫不及待地上前对士如风说解自己的想法。
温良玉看到尚掌柜的把后几日的章节内容拿了过来,又亟不可待地接过来捧在手里看了起来。
“小姐才思敏捷,这刊页与刊页上的故事,当真让人惊叹不已!”站在温良玉身旁的杜若看着一旁温良玉手中的章节内容,感叹道。
“惭愧,这故事并非我所创,只是借用而已。”士如风对三人解释道。
三人听到士如风话中的内容,目光中皆是不可置信,“小姐可是说笑?!这故事若不是小姐所写,小生为何从未听过这上面的故事?”
“这故事确实不是我所写。”士如风微微笑着解释道。
“那……小姐可否将这故事的作者引见给我们?”三人目光皆惊疑不定,怀疑地看着她。
“抱歉,我无法引见,因为我也不知作者现在何处。”士如风如实回道,作者都不在这个时代,她自己都无缘得见。
“那小姐是如何得了这两个故事?”这刊页上的故事是每日实时更新的,要是作者不在,便是他们小姐记牢了整篇故事才能转述,而小姐能大张旗鼓地发布这故事,便是不会怕作者追究,就算这故事真不是他们小姐写的,那小姐与作者的渊源也应很深。
士如风对这三人依依不舍的追问有些无奈,便回道:“偶然所得,偶然记住,具体不便转述,还望三位莫怪。”她知道这三个人追问并无恶意,纯粹是出于敬仰和好奇之心。
“对了,最近不是快到科举考试了吗?三位若是需要温习考试,这边来不及顾及,可提前与我说。”士如风想到最近阿终桌上的科举用的文册,转移着话题。
刊舍三子
三人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到这次的科举考试上来,只是与她所想不同,他们在意的并非是复习时间的问题。
三人听到她所说的话,一时有些沉默,特别是温良玉,面上的排斥和迷茫显得格外突出,微微低下头来。
“多谢小姐,小姐这里并未拘着我们留在这里的时辰,复习是完全够的,小姐不必担心,”倒是杜若最先及时回答了她的问题,“再说,这书铺免费给咱们学子提供阅读写字的地方,对我来说,反倒方便了很多。”
士如风听到杜若的话回以微微点了点头,看着温良玉依旧沉浸在迷惑中的样子,也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李子期从魂不守舍的温良玉手中接过后几日的故事章节,入迷地看起来,杜若也忙着自己手头的版面图。
“小姐”。
“嗯?”士如风转过头来,微声回应着温良玉。
“良玉有一事,可否请教一下小姐?”
“请教倒不敢当,不过有问题你当然可以问。”士如风微笑着。
“良玉不想去科举考试,小姐可认为我是个异类?”温良玉说出自己深藏的想法,像是已经憋闷在心里了许久无法吐露一般。
他来自官宦之家,虽是家中长辈品级未达庙堂显贵,却也是渊源颇长,此疑问出自他之口,自然显得更加离经叛道,连杜若、李子期二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这边。
温良玉问完便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像是想从她身上找出个答案一般。
士如风迎上他的目光,却并未立马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复,面色一如平常,只是眸光定在他身上,仿佛他问的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而她在脑中正认真思考着这其中的各种缘由想着如何作答。
一旁的杜若见士如风还在沉思,却是忍不住看向温良玉,“温兄,科举乃是通往仕途实现经国抱负之路,何以不想科举?”
温良玉听到旁边杜若之问,回过神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空茫,“或许是我自幼跟随家父,得以窥见官场一二,见识久了,觉得这并非我想要的。”
士如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应该还有未尽之言,只是自己也无法表达清楚。
“温公子,世人皆有不同路,你并非异类。”关于时代局限,她自己都未曾全然明白,更无法解说,只是温良玉心中的郁结,她倒想尽力开导一二。
“可是,”温良玉嘴角露出不自觉的一丝苦笑,“与他人相比,在下似乎出格太多。”家中长辈们的规劝训斥怒骂压制甚至痛心至恨不成才的鞭打历历在目,即便是身边人不这么对他,他自己也要考虑到家族。
“我家三代为官,虽未至庙堂华贵,却也是渊源颇长,可即便如此,三代之内十数次升迁谪贬,清节如家父,也少不得每日对上对下虚与损费精神。”
温良玉目光逐渐放空,他自小便见得所谓仕途官场如此,难怪如此唏嘘排斥了。
“温兄,世人皆晓读书仕途乃正道,又有哪一处地方是不要损精竭虑的呢?温兄若不走仕途,又想往何处走?”李子期放下手中章稿,加入了进来,只是这话,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温良玉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世人皆如此,世事皆损耗,便是对吗?”士如风的声音在一时语落的寂默中轻轻响起。
三人听到这话,齐齐抬头看向她。
听到李子期的话,士如风觉得他已想得越加的长远,长远到以她的经历都有着切身体会。
不论是古代还是她所处的现代,又有谁是真正随心所欲地活着的呢?
她卖力读书上学,为了学费生活费够用,争分夺秒地学习拿到奖学金,又马不停蹄地去兼职挣各种外快,毕业后为了安身立命,拼命挣钱工作。
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这其中不论哪一项,过程中总充斥着排他的物欲,身边的大部分人都和自己一样,同样的阶层,同样的需要,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几分真情难得难系,利来利往自己也无奈。
或许有很多其他同学没她孤身一人那么辛苦,可是,根本上来说,毕业前的压力,毕业后的奔波,是每个同学都必须经历的,不都一样吗?
每个人都不想这么活着,却不得不这么活着。
为了活着,或者说,为了活得更好,必须如此。
可是,必须如此,便是对吗?便是理所当然吗?
“我是说,即使身陷囹圄,即便天理如此,我们也有自由自在思想的权力,也有努力靠近自由的权力。”
看着三人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看她的样子,士如风囫囵地解释道,主要是她现在好事将近,眼里心里满满装着别的东西,啥事在她眼前都不成事儿。
“温公子,千万不要放弃自己,心存一分希望,便会多出一份欢喜。”看着温良玉眼中渐渐重新聚集起来的目光,士如风继续鼓励道。
“多谢小姐解惑。”温良玉双手抱十,认认真真地给士如风鞠了一躬。
士如风看他这么郑重的样子,很是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温公子不必如此。”
士如风这么一客气,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倒是没想到,良玉平日里多打趣玩笑,竟有想法如斯之深。”李子期笑着感叹道。
“李兄说的是,今日这番话也使在□□悟良多。”杜若在一旁附和,他是他们三人中唯一有意愿考取功名的,而温良玉这番话无疑对他以后可能要走的仕途有个模糊的印象概念,当然,真实情况如何,还需他自己亲自去体会一番。
“对了,我想到一诗,不若就留下来给你们当做一个素材吧?”士如风突然想到李白的‘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一句,诗仙的诗即使是愁思总也透露着一份豁达与豪迈,正好与他们做个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