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真的有鬼!我们兄弟二人分明是见到鬼了,你说是不是?”韩季捅了捅齐天佑的胳膊。
齐天佑好似被吓傻了,四肢僵硬,缓缓地点了点头,瞧着丢了魂的可怜模样,惹得田大柱心中一惊。
将信将疑。
猛然又听一声惊呼:“快看!”
韩季眼神飘忽,突然一脸惊恐,煞有其事地指着田大柱的身后,颤声道:“一老一少就在那飘着,说他们姓江,他们才是屋子的主人,要赶我们出去呢!”
田大柱闻言吓得像半截埋入土的木头,直直地戳在原地,手中的油灯几乎拿不稳,脊梁直冒冷汗。
好半晌才回神,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年......年纪大了,可......可别吓......吓唬我。”
不愧是老狐狸,骗起人来就是得心应手,唐安宴一半隐在暗色中的嘴角,偷偷翘了翘。
“老伯别怕,让我去瞧瞧,我可不信这世上真有鬼。”
唐安宴贴心地安慰着老伯,顺势接过他手中的油灯,朝韩季指着的地方走去。
只见那堵青灰泥墙,墙上醒目地写着一个赤红地宛若鲜血一般的‘冤’字。
唐安宴被‘吓’得连连后退,哐当撞上了桌角。
突然的声音更是吓得田大柱连嘴唇都开始抖,脖颈发硬,慌里慌张问道:“如何?难......难倒真有鬼?”
半天也没等唐安宴回话,田大柱颤着跟风烛残年老头似的腿,扶着桌子战战兢兢悄悄地往烛光亮处一瞥。
而后心跳猛地停了一瞬。
诡谲血红冤字清晰入眼。
虽然他不识字,可墙上这血的颜色,他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想起时常做的噩梦,惊悸如雷直劈心头,他面色发青,哆嗦着腿一软,扑通地跪了下来。
唐安宴面无表情。
看田大柱双眼发直,抖若筛糠的双手合十,磕头求饶道:“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别来找我......”
唐安宴眼底嘲讽暗涌,勾唇笑着,伸手掐了油灯的烛光,铺天盖地的暗色一下子让屋内陷入无边的寂静。
与此同时,窗外月光将一抹飘忽不定的鬼影投在窗纸上。
“呜呜呜,田大柱......我死的好惨呐......”
凄厉尖锐的泣血声如索命之音,凭空乍响。
田大柱闻声吸了口冷气,向窗口看去,污浊的眼触到窗外那道模糊的身影,艰难蹦出的名字裹挟着惊恐惧怕,“江.....江大娘?”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呼唤,窗外哭泣声越发凄厉。
田大柱吓得神志不清,头在地上砸起梆梆声,嗫嚅颤抖的唇,不断重复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别找我!别找我......”
风吹得窗子哐哐作响,窗外鬼影一晃,窗上便留下了只血迹斑斑的血手印。
只听咚——一声。
田大柱终于受不住刺激,两眼一翻,顶着一头冷汗昏了过去。
唐安宴这才走近,鄙夷抬脚拨了拨,就知道这会在菜里下迷/药的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心里装的什么鬼,竟怕成了这副模样。”
钟灵披着块破布,边说边擦着一手的狗血,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十五章
田大柱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了柱子上。
面前四人一改先前的彬彬有礼,带着一身匪气,粗鲁地翘着脚踩在凳上,一个个手中还拄着明晃晃分外扎眼的弯月大刀。
眼盈恶意,斜眼看他。
田大柱咽了咽口水,“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钟灵学着以往唐安宴的痞子模样,奸险一笑:“二当家您瞧,这小老儿醒了。”
二当家?
田大柱吓得睁圆了眼,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馒头,这些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柔弱书生竟是土匪?
唐安宴眸光微冷,阴森森地笑,举起手中的大刀,哐地往木桌上一劈。
桌子眨眼被劈成了两半,刀刃却丝毫未损。
他满意地斜起嘴角,喟叹道:“好刀!”
踢开凳子,霸气起身,如悍匪般撩起身前的长袍塞进腰带之中,而后将刀扛在肩头,大马金刀地朝田大柱走去。
剑眉斜飞,带着残忍的杀意看向绑在柱子上的老农,“说吧,还有什么遗言?”
田大柱吓得一脸的褶子都打着颤,哀求道:“各位好汉,饶小的一命吧!别杀我......别杀我......”
田大柱追悔莫及,若非他贪财,又怎会引狼入室?瞧这四人衣冠楚楚的,没想到竟是山中悍匪的伪装!
田大柱自然晓得悍匪毫无人性,杀人就如在菜板上剁几颗小白菜那般轻易,可最终目的不就是图钱吗?
思及此,田大柱壮着胆子谄媚与他商量道:“好汉不过是想要钱,我将毕生的积蓄通通献给好汉,如此,能否饶小的一命?”
唐安宴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屋子,偏头粗鲁地呸了一声,眼一白,鄙夷道:“就你,能有几个钱?”
田大柱颤着嘴唇,将自己藏银子的地方一一道来,林林总总加上唐安宴给的十两银也才三十余两,见好汉嫌弃地全都揣进了兜中,仍不满足,他悔不当初。
若非将银钱都赌输了,如今他又岂会连买命的钱都拿不出来?
唐安宴在田大柱脖子旁,来回比划着刀:“爷几个本来不想惹事,可有些人却胆大如斗,竟敢在爷的菜里下药,你说这人该不该死?”
钟灵配合着,凶横地踹了脚桌子的残骸,吓了边上两从未演过戏,被抓来当群演的呆瓜一跳。
听她生气骂道:“还敢拿这几个小钱来侮辱当家的,一刀都便宜他了!”
田大柱被吓得缩起了本就不长的脖子,冷汗直流,偏头尽可能地避开那闪着寒光的白刃,深怕眼前这位好汉一个不留神就削掉了他的耳朵,更甚直接要了他的命!
听到自己下药一事被发现,更是诚惶诚恐,一双老腿像是绑了千斤重的铁石,抑制不住一直在颤。
明明他是亲眼看着他们一口一口吃下去加了料的小菜,就等着下半夜他们昏睡过去,好偷走他们包袱中的钱财。
这不是他头一回做这种事了,自认为万无一失。
没想到倒了八辈子血霉,撞了土匪窝了。
被吓破了胆的田大柱,自然想不到,几人中还有个懂医的。
菜还没上桌钟灵便嗅出了其中的不对,提前让唐安宴他们服下了解药,这才没有中了他的奸计。
“好汉饶命啊,我若是知道好汉的身份,哪敢在几位祖宗前面班门弄斧,是小人有眼无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念在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妻儿,就放小人一条活路吧。”
见事情已经败露,田大柱只好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唐安宴戏瘾上头,冷笑一声,一双凤目燃起了一丝兴味:“八十老母?三岁妻儿?”
田大柱连连点头,以为自己的死定了的浑浊眼眸中忽的扬起了一丝希望,正想继续胡编乱造,博取同情,就听眼前的好汉插着腰,仰天猖狂大笑。
“哈哈哈,正好拿你一个祭刀爷嫌少,老的没什么用就让她陪你黄泉一路,妻儿卖给人贩子还能赚上一笔,也就当是你孝敬给爷赔罪了。”
土匪唐安宴越想越美,陶醉地点着头道:“甚好!甚好!”
田大柱一脸死灰,暗骂自己蠢,若有同情这东西,土匪还能称得上是土匪吗?
唐安宴身后提刀看戏三人组,听到这一阵丧心病狂的狂笑,带着各不相同的缘由,齐齐摇了摇头。
钟灵忍不住啧了一声,微晃脑袋暗自敬佩:人生如戏,唐安宴活得风生水起,与他戏精本质脱不了干系。
齐天佑从未见过能将土匪的匪气和纨绔的痞气转化地如此不留痕迹的人,摇头暗叹唐安宴此人若是生在了土匪窝,只怕是能比现在还嚣张。
而韩季,正闭着眼摇着脑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为人师表的他竟会和几个泼猴学子这般胡闹,又是装鬼吓人,又是装土匪唬人,为了替江子闲夺回房契这般不择手段,简直是有辱斯文。
早在田大柱醒来之前众人便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一叠赌坊借条,连房契的影子都没看到。
从田大柱晕之前的反应来看,江家人出事他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