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视死如归的模样倒是引起了阎君的好奇,“你非要让我判言儿同你一起受刑,就不怕我护短杀你灭口?”
怕的,怕死了,钟灵心底暗想,嘴上却言辞正义:“阎君乃一殿之主,岂会是那等心眼比针小,是非不分之人?”
“在钟灵心目中,我有愧于您,因为我不是阎君手下最出色的属下,可阎君确是我最崇敬的神明!我有过错,阎君要罚我理所应当,钟灵其实是愿受责罚的,可若因钟灵未能及时指明阎君所判罚的不妥之处,而叫旁人有机会编排阎君,那钟灵便是罪上加罪!就算是受了罚,属下心也难安。”
唐安宴曾教过多次,钟灵不愿意学的‘保命话术’,没想到情急之下,脑子一热,她竟用在了阎君身上。
钟灵内心忐忑,虽知唐安宴常用此术糊弄唐家长辈,一律都是先戴高帽再自揽罪责,让对方掉进你给他编好的大义人设中,对方为了维持这个美好的人设,都会顺水推舟,‘高风亮节’地应你所有求。
唐安宴试过无数次,没一次失败的。
难就难在,钟灵面对的是活了几百年的一殿之主。
千年的王八万年龟,百年的兔子没人追,活了百年的兔子,纵使长相再无害,没点精明狡猾也活不了这么久,更何况他还当了这么多年的阎君。
应当不是几句彩虹屁就将他吹得五迷三道的。
钟灵说完后便紧紧盯住阎君的脸,担心漏过丝毫的神情变幻。
但见阎君终于敛了让人发怵的笑,面上露出个可以称之为“迷惑”的表情,与此同时钟灵还注意到,不光光是阎君,就连黑白无常还有肃面判官,皆是一脸诧异地看向她。
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她火候不到位,给人听尴尬了?
钟灵微窘,以往都是听着唐安宴张口就来,漫天胡扯,头一回自己来使,颇觉有难度,还真的连半分把握都没有。
然而她仍未忘自己的真实目的,趁着阎君恍神之际,钟灵掐准时机继续道:“钟灵也知自己让阎君为难了,因而我想了个一举两得的法子,不知阎君......允不允?”
“噢,什么一举两得的法子?”阎君收起笑意后,看向钟灵的眸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我愿替小殿下担下他那份的责罚,希望阎君能允我回一趟司命簿,将这具肉身还与阳世,入土为安,也算有始有终。”
阎君狐疑:“就为回一趟司命簿,你不惜承下双倍的责罚?”
钟灵点头,毅然答是。
“能让你自愿要求加惩罚的,不会是想让这肉身入土为安这么简单吧。”
钟灵狗腿一笑,“阎君慧眼如炬。”
她其实也没想着能这样容易地糊弄过去,眼珠子轻转,正打算再编个借口,却听阎君若有所思,率先开了口。
“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
阎君顿了顿,眨眼间便从高堂座椅上,瞬移到了钟灵身前。
近距离居高临下带来的压迫感更为强烈,“告诉我,是谁教你用这种法子来应对我的!”
必定是有人告诉她,他吃这一套,否则一个小小的狱首,怎可能知道言儿常拿这种话来哄他开心,然后哄完后立马张嘴要这要那!
此等歪风邪气不可助长,否则往后一个个都这般向他提要求,地府还不乱了套?
钟灵被阎君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一时失语,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哪里出了差错,阎君的笑一向都是留于表面,就是俗话说的皮笑肉不笑,可此时此刻,他嘴角抿着,分明没带一丝笑意,却无端让钟灵觉得,这样的阎君带着一股风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可怖。
钟灵四肢僵硬,勉强从惊吓中缓过劲,不解道:“方才都是属下的肺腑之言,属下不明白阎君何意?”
“不明白?”阎君这才呵呵地笑出声:“或许等尝过十六小地狱的刑罚,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不等钟灵反应过来,阎君手一挥,方才掉在钟灵身前的漆黑令箭又回到了他手中,“不妨告诉你,有些话我爱不爱听,主要是看是谁与我说的。”
合着就是钟灵人微言轻,她的恭维他不爱听呗,一看就是老双标人了,钟灵忍不住暗自腹诽。
黑白无常接下阎君手中的令箭,一左一右夹着钟灵,要将她送去受刑,唐安宴的事尚未解决,钟灵哪肯配合?当即挣扎了起来。
可她此刻仍是凡胎肉身,哪是黑白无常的对手,无论她挣扎地再剧烈,对抓惯各种不配合鬼的黑白无常来说,丝毫没有半点影响。
眼见钟灵被铁面无私的黑白无常半拖着去向位于阎罗殿正殿后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与此同时,殿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及时雨、雪中碳一般的天籁喊停声。
“慢着!”两字像极了即将被砍头的囚犯在刑场之上,最想听到的那句“刀下留人!”
伴着这两字落地,两道身影踏过殿门,沐浴鬼火,背光而来。
钟灵扭过头看向殿门,瞬间认出右边那位步履急促,头顶映着幽兰鬼火的光头,正是她在阳间唤了许久都不肯出现的地藏。
而左手边那道高挑纤长,叫钟灵莫名感到熟悉身影竟是——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新文《当魔王穿成圣母女配(穿书)》。
讲的是女魔尊洛绾被阎君坑去书里做各种圣母的故事。
你将会看到,好好的圣母她裂开了!
换了芯的圣母,前一刻她努力维持人设,大度原谅阴差阳错被当成灵剑山庄大小姐养的假千金所做的丧尽天良的那些事,例如:抢她爹娘,欺她兄长,毁她筋骨,夺她所爱......
后一刻立马觉醒,我堂堂大魔王为何要受这等委屈?
拔剑,挥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魔王坚信,和这个莲花姐妹说拜拜,下个一定会更乖~
☆、第九十七章
唐......唐安宴?!
钟灵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道因背着光而显得有些模糊朦胧的身影,随着长腿迈入殿中,没了影响视线的白光笼罩,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等他完全立在阎罗殿空旷的大殿中央,数盏幽蓝鬼火之灯映照下,钟灵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独具魅力的俊朗眉毛,高挑的鼻梁,搭配着下颚冷硬的线条,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目中无人的傲慢。
一双像是数盏鬼火齐落在其中的澄亮耀眼黑眸,眼波轻抬间闪烁着睥睨万物的神采,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微微刻薄地翘起一边,让他看起来像只趾高气昂的波斯猫。
桀骜不羁、不好相与是那人给钟灵的第一感觉。
“言儿!”
“小殿下。”
伴着阎君和判官的诧异惊呼,钟灵才反应过来,殿中立着的那位身着玄色金纹锦衣的精致少年,竟便是地府叫人闻声色变的阎君之孙,陆安言。
“祖父。”陆安言淡淡的眸光从一脸诧异的钟灵转到了阎君身上,没正行地拱了拱手,当做行了礼。
阎君丝毫不计较他的没规矩,找了许久不见人影的孙子终于出现,赶忙起身上前便是一顿嘘寒问暖。
相比阎君的一脸喜色,陆安言面色依旧淡淡,显得并不热络,不过阎君的问话他还是耐着性子一一作了答。
若非双手被黑白无常掣肘,钟灵一定会好好揉揉自己的眼眸。
得多昏花才能把阎君那顽劣孙子看成是唐安宴?
看着不远处大殿中央其乐融融的爷孙二人,尤其盯着陆安言那张扬的脸看了许久,直到肯定来人并非心中所念之人,钟灵才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初见那一眼差点把她给吓坏了!
不得不说唐安宴和陆安言两人身上的纨绔气质颇有些相似,以至于叫她乍一眼差一点认错了人。
这会转过神,觉得方才见到陆安言的那一瞬间,自己的第一反应竟以为是唐安宴死了,着实好笑。
七颗鬼泪已经集齐,她都已经亲眼瞧见七颗红珠完完整整地挂在唐安宴的手腕上,虽不知唐安宴神魂为何突然在阳间突然消失,但是地府这样的极阴之地,只有死人才能来。
唐安宴是与地藏签过契的,而钟灵发现唐安宴神魂不见时,唐安宴的肉身仍有呼吸,所以唐安宴不可能是死了。
既不是死人,那就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阎罗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