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符纸燃起的一瞬,两人终于回归现实。
“你们没事吧?”范松见两人终于有了动静,立马凑上前来问。
齐天佑垂着头,一言不发将手中还抱着的木板放在了地上,唐安宴见他这样还想劝上两句,但见东方一抹鱼肚白缓缓升起,“糟!小爷必须立马回尘凡涧,范松你替我看着他,千万别让他做傻事!”
唐安宴不放心地看了齐天佑好几眼,转身要走,可齐天佑在幻境中生无可恋的神态又浮上眼前,无奈转头,“就算你赔命给她,她能活吗?她的恨会消吗?别傻了,与其要死要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不如将她的尸骨找全,好生下葬,有意义的多。”
“无意义吗?”齐天佑喃喃道。
范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得空和你说,老古板就交给你了,替小爷看牢了。”
......
“你的要求我已经办到,他们已经安全地离开了我的执念,你答应我的何时兑现?”枫树林里,躲在巨石后缩成一团小小的黑影的梁凝心,不确信地望着钟灵。
钟灵收好让梁凝心签的鬼契,拍了拍胸脯放言道:“放心,我小灵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身子借你可以,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能伤及无辜,你的仇人只有一个,等了却了心愿,你必须立马去投胎!”
“我......我答应你,我不过想他活的生不如死罢了,旁人我可以不管。”
“倘若你没做到,这鬼契反噬带来的苦楚......”
“不必多言,我晓得了。”
钟灵看着一脸坚定的梁凝心,对着缓缓升起的朝阳深吸一口气,将这最后的美景收入眼底,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沉默了一会,最终开口道:“那.....便开始吧。”
☆、第九十章
“唉~”这是唐大少爷看着马车窗外,玩似的反复扔着桌上这两颗玲珑赤玉骰子,第二十一次长叹。
与他同乘一辆马车的范松,鹿眸噙着担忧,频频朝唐安宴侧目。
自前几日,他与大少爷自耗子洞分开后,唐安宴便去了尘凡涧再也没回来,若不是皇家秋猎如期而至,只怕时至今日他都没有办法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和天佑兄究竟怎么了?”
一向守规矩、被监丞祭酒视为标杆的齐天佑,居然学着不务正业的唐大少爷,天天翘课,连着好几日,跟着了魔似得成日在国子监内刨土挖坑,眼见国子监都快被他挖成蜂巢了,还不肯停手,范松怎么问,他都不说话,不吃不喝只顾埋头机械挥舞着铲子,掘地三尺誓不罢休的架势,让人胆战心惊。
这般疯魔,会不会是那日......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范松本想问一问唐安宴,那夜他们触到白骨后究竟看到了什么,竟让齐天佑变成现在这样一副边幅不修、如行尸走肉的模样,甚至还大病了一场,连三年才有一回,难得一见的皇家秋猎都来不了。
不过今日在范松看来,唐安宴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范松几时见过恣意妄为的唐安宴这般坐立难安,愁容满面过?一声声长叹,听得范松都忍不住想与他一起叹气。
三人一起挖的狗洞,只有他,是实实在在地苟着挖了个洞。
听到范松的提问,唐安宴放下马车帘子,将帘子外细细密密的秋雨隔在马车外,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双鱼白玉,手腕上红绳上,四颗白珠和一颗所剩不多红色的珠子,随着唐安宴动作轻晃。
还记得上一回他这般郁郁寡欢,怅然赏雨的时候,是钟灵带着一张嫣然笑脸将他扯回马车内。
双手捧着这两颗,幼时他送给她的玲珑赤玉骰子,杏眼中映着的皆是他忧郁的身影,柔声说着陪他玩骰子,满心想要他开心。
想到这,又一声长叹从唐安宴嘴边吟出,“老古板受了打击,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罢了,等他想通了自然便好了,他哪有小爷来的苦?”
齐天佑性子古板执拗,不让他自己想明白,谁劝都没用,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虞月卿日日陪在身边,唐安宴倒没那么担心他。
让唐安宴更放不下心的,是钟灵。
他不明白钟灵什么意思,留下这对玲珑赤玉骰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唐家。
走后竟一点音讯都无,就连小武都找不到她的踪迹。而就是在钟灵走后没多久,虞思源突然让秦言撤去了对唐安宴的监视,不用他再帮忙寻找梁凝心不说,连带着千挑万选,为了给梁凝心祭祀所用的几位处子都一并放了。
此举十分可疑!分明前一日还那般迫切地督促他快些找齐所需处子的虞思源,转眼间改了主意。
这般的巧合下,唐安宴总觉得此事或与钟灵有关系。
唐安宴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能让虞思源放弃寻找梁凝心,除非他已经找到了梁凝心,除此之外唐安宴想不到其他理由。
可若只是单纯的找到梁凝心的鬼魂,虞思源为了让梁凝心重回人世,绝不会放了那些他难得寻到的姑娘们才是,难不成......梁凝心不但回来了,还找了具比虞月卿还要合适的肉/身?
阴年阴月阴时阴刻所出生的极阴之体,虞思源费时费力,找了那么多年,才找到虞月卿这么一个,这难度和找适合生祭的处子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梁凝心消失不过半月,怎么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找到替身?
唐安宴想了许久,并非无头绪,只不过他不敢想。
无端又想到唐德和他说,唐徐生不同意钟灵嫁他,唐安宴的面色越发阴沉。
谁知道他二爷爷怎么想的,他堂堂唐家大少爷,年纪轻轻,潇洒多金,面若潘安,凤表龙姿,钟灵上哪再去找这样一个有钱又有颜的夫君去?
不嫁给他,她还能嫁给谁?
他二爷爷一定是山上待久了,脑子得和山头的化石一样凝固退化,才能干出这样的事。
唐安宴愤然,面上沉默不语,可心里却大逆不道了好一会。
还是范松见唐安宴面上忽然阴云密布,瞬间明了他是因着钟灵的不告而别而不高兴,尽管他也担心钟灵,可钟灵一身高超的法术医术,唐安宴被鬼面抓后,又展现了她足智多谋,心有乾坤的一面,范松私以为钟灵不会出什么事,可看着唐安宴这样咬牙切齿的阴沉,他背脊总觉得凉飕飕,因而想方设法转移了话题。
“我们此行去了那皇家狩场,真能见当今圣上?”
唐安宴闻言,抬起眼深深地看了眼范松,朝他严肃又笃定地点了一下头,随后撇了撇嘴角,颇感好笑。
范松何止是能见到当今圣上,他本事极大,还能将当今圣上的宝贝公主给拐了。
唐安宴探究地看着范松这一副弱质穷酸的书生模样,虽然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可分明还是未长大,浑身没一点男子应有的成熟粗犷气概,也不知怎么的就入了圣上最宠爱的九公主的眼,九公主不但对他一见倾心,还为了范松忤逆她父皇,偷偷跟着范松回了家。
在梦中的这场皇家围猎中,默默无闻的范松在围猎开始前便得到了圣上的接见,元弘业本十分惊叹他的文采,可当他得知范松贱籍的身份是来自于他是逆臣的子嗣,顿时变了脸色。
范松他爹,忠贞不二的太子/党派,当年是文采斐然、颇有名气的范大学士,但这个人一根筋认死理,元弘业拉拢多次皆没能使他改变心意,一怒之下便使计摘下了大学士的乌纱,如今看到的自己亲自下令除去的臣子之子站在他面前,感慨当年的同时,心里也免不了感到膈应,因而草草敷衍了几句,便打发他退下了。
谁能想到,就是这位他一心想要无视的范松,在后来的几日,因碰巧遇见不慎落入林中陷阱的九公主,以身试解药,救下她,使九公主对他一见倾心,非要以身相许报恩,立誓要将他带回宫做驸马。
元弘业哪肯答应?可这九公主一向受宠,已然养成了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娇蛮性子,见父皇不答应,转头便要跟范松回家。
元弘业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让范松参加科举,倘若他能考取状元,便同意九公主的亲事。
众人皆知这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状元钦点是在殿前,谁当状元本就是他一人说了算,九公主显然也知道这点,但父皇已经退步,她也不好紧逼,能成为最宠的公主,九公主自有其玲珑的心思,明面上与元弘业约法三章,可背地里,却在圣上起驾回京的途中,偷偷跑掉,跟着范松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