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槿稍稍停下些脚步,看着被各种色彩的灯光笼罩的男人。
兜帽扣在头上,挡住了绝大部分人企图打量的视线,白雾伴随着呼吸,从他嘴旁透出。
顾箫衍似乎很喜欢深色系的衣服,此刻他与夜色极好地相融。
一会应该说些什么呢?她有些迷茫。
说实话,高中时顾箫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导致解槿尽管想见他,内心却还是有些小小地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顾箫衍会对她说出那句话,也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脚边,小狐狸看到主人有些激动,尖嗓子地嗷叫一声。
解槿被唤回思维,她轻晃了番脑袋,见远处的男人已经转过身,向自己这里看来。
“你还挺守时的嘛。”她率先开口,舌尖润了润被风吹得有些干燥的嘴唇。
顾箫衍正对着她,嘴角旁的微笑被灯光隐去。
“下班没回家,直接过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近,最后又一块停下脚步。
不论身处何处,顾箫衍总是比她高出一个头。解槿还带着帽子,抬头更加不方便。
她刻意没有去看他,有些冷,缩着脖子将牵狗绳朝前一递。
“呐,给你,正好跑到我家楼下,就带上去养了几天,你要检查一下吗?”
解槿语气轻松,冰冷天里稍稍带了丝鼻音。
暴.露在外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微微发红,顾箫衍的视线从那上方挪开,快速将其接过。
“我该怎么报答你?”他说。
听到这句话,解槿险些被一口口水呛到。
报答……
就是帮忙给你养了几天狐狸,别弄得跟救命恩人似的要以身相许。
当然,这只是解槿脑补的回答,给她一百米厚的脸皮都没法对顾箫衍这么说话。
视线扫来扫去,落在乖巧等待的小狐狸身上。
解槿蹲下身,伸手摸摸它的脑袋:“那就告诉我它的名字吧,别说没有啊!”
顾箫衍后退一步,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
“它叫木木。”
“木木。”解槿重复了一遍,大概是觉得这名字还挺好听,又伸手准备摸上一番。
谁知一旁路过几个男人,大概是难得遇见宠物狐狸,加上本身素质不高,一个跺脚闷响在解槿耳旁。
木木受了惊,发出一声刺耳尖叫,然后飞速闪去一旁,想要逃窜。
解槿只觉得掌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随后疼痛便与之俱来。
看过去,手掌里已是殷红一片。
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可她眼角却已经渗出了生理性泪水。
解槿天生就是怕疼的体质,这种程度几乎要了命。
余光里,一抹黑影靠近,紧接着,她的手便被温暖的掌心包裹。
耳旁,顾箫衍略带急促的声音响起。
“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解槿:“没事没事”
内心os:疼死我了!
☆、心间痒
老实说,解槿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角的泪只是生理现象,此刻的她泪眼婆娑,瞪大了看向身旁人。
手掌右下侧被木木尖锐的爪子划开一道口,正不停地渗着小血珠。解槿视线朝伤口上一瞥,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噙在眼角的泪水一下就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顾箫衍没有松手,从口袋里取出干净纸巾,用力按在她的伤口上。
殷红缓缓渗透在洁白的纸面。
解槿抬眼,眉头微皱,那里泛着淡淡的红:“这也太疼了……”
顾箫衍没有松缓力气,继续按压:“没事的,没事的。”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又抬头,视线里带了一丝狠厉,扫过每一个惹事人的面庞。
“这……这位小哥,我们就图一乐,没想到会这样……”
顾箫衍的眼神,让那群人不寒而栗,原本的痞气瞬间消失,一个个纷纷上前认怂道歉。
“滚。”
他喉间只说了这一个字,可对那群人来说,像是什么恐怖至极的言语一般,撒腿就跑一哄而散。
解槿这边,面上泪痕还未干透,朦胧间就看到那几个大老爷们落荒而逃的背影。
……
胆子这么小的吗?
她一个受害者还一句话都没讲呢!
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抹了把眼泪,解槿虽对疼痛敏感,可来得快去得也快,顾箫衍凶人的这几秒时间里,已经差不多好了。她支撑着起身,另一边却还被顾箫衍握着,身子晃了晃,险些朝他身上栽去。
对方几乎是跟着她的动作一块站起来,轻轻掀开纸巾检查一番,血已经止住了。
解槿刚想开口,说没什么大问题,等明天再去医院打针就行。
谁知顾箫衍握住自己纤细的手腕,朝身前带了带:“我会负责的。”
解槿:?
公共场合,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不好啊!
“没事,又不是你弄的,明天我自己去医院就行。”她正欲回绝。
谁知顾箫衍态度强硬:“是我间接导致的,我必须担当起责任。”
或许是他话语中的某个字词被解槿不小心注意到,她看着他思考良久,最后同意。
“好。”解槿说道。
撇开眼,她却久久无法忘记,刚才捕捉到的,对方面上的自责。
印象里,顾箫衍从不这样。
谈水区人民医院离这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他们一路过去,顺带将木木寄放在宠物店。
这么晚了,能挂的也只有急诊科。
门诊大厅内人不少,解槿没来过这,只能跟着顾箫衍穿过一道道走廊,最后停在一扇看着略微简陋的诊室门前。
顾箫衍抬手,轻轻扣了下门,等里面传来一声回应后,他径直推门而入。
诊室里,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抬起头,见是顾箫衍,起身。
“萧衍?怎么了?”医生说完,视线瞥见了跟在他身后的解槿,挑了挑眉。
看样子,两人像是认识。
感觉到医生的视线,解槿咧咧嘴,稍稍欠身,算是打招呼。她的视线擦过对方身前的胸牌,看到名字。
【叶鹿鸣】
顾箫衍身一侧,腾出位置给解槿:“她被狐狸抓伤了。”
说完,他轻轻抓起解槿受伤的那只手,动作温柔且小心翼翼地拿去方才用于止血的纸巾,将伤口暴露在外。
叶鹿鸣只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就这么小一个口子?”
眼见顾箫衍快速转变的表情,他又开玩笑似的挥挥手:“这么小也得打疫苗,今天接种室下班了,这三天里抽空过来打完就可以。”
说罢,叶鹿鸣又瞅了眼解槿掌心的伤口:“别的也没什么问题,这段时间注意饮食,不要吃辛辣食物。”
解槿点头回应,等叶鹿鸣帮她消毒完,写完病历卡就直接走人。
回去路上,天空又开始飘起了小雪。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鞋底踩着铺了薄雪的路面,发出嘎吱声响。
去宠物店将木木接了过来,小家伙似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见解槿也不再活络,直往顾箫衍脚后躲藏。
解槿刚想弯腰去逗它,只听头顶处传来的声音。
“伤口不要进水,随时可以打我电话,我陪你去打疫苗。”
她看到顾箫衍欲伸出,却又停顿在半空的手。
解槿不禁笑了笑:“顾箫衍,我可是个成年人。”
顾箫衍没有半秒停顿:“刚才不也疼到哭?”
……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笑或是严肃,都没有。
解槿感觉自己似乎又被怼了,心里有些暗暗后悔,她抬头,望向对方深邃不见底的眼眸。
“哭难道不是一种权利?”
顾箫衍失笑,然而这抹笑容仅仅存在了三秒钟。
“嗯,你说得对。”
走到解槿居住的小区门口,她转头,迎着路灯光亮,看向默默跟在身后的男人。
“送我到这就行了。”
然后她蹲下身,伸手揉了揉木木的脑袋。
转身时,余光似乎感觉到对方那忽明忽暗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解槿停顿几秒,眨眨眼:“再见。”
顾箫衍背对光,大部分脸庞被阴影遮盖:“再见。”
道别完后,她径直朝光亮的住宅区内部小跑而去。临近新年,住宅楼间挂上了五彩缤纷的小灯,夜晚通了电,闪烁着荧荧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