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如何帮我出去?”
“只要你答应我,出去之后帮我找个东西,我便能让你出去。”
流息莫名觉得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但对自由的渴望大于一切,他还是向这个声音伸出了手:“你要什么?”
声音变得缥缈起来:“找到一把能打开世界上最坚固结界的剑,把这里劈开一条缝,我们就能出去!答应吗?”
“仅仅劈开一条缝,你们就能出去?”流息问。
那声音却没解释,而是直接问:“答应吗?答应吗?”
对自由的渴望令流息来不及想太多就答应了,在他说出答应的那瞬间,觉得有种力量源源不断的渗透身体,一下子有了吃饱的感觉。
流息试着往前迈出一步,那刺骨的忘川水依旧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但竟然是咬紧牙可以忍受的感觉了,在这一步一痛楚之下,流息顺着忘川水,第一次去往人间。
他踏上人间土地的时候,双腿已被腐蚀的不成样子,源源不断的血正在往下流,但在流息看来,这已经不重要了。
流息(2)
流息照着河水,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样子,他贪婪的爱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但正如那声音所说,他并不能在外面待很长时间,一旦超过一天,便有种干涸要死的感觉,而回去的路比出来之时更痛楚,当他再回到奈何桥下的时候,竟有种从未有过的脱力感。
但流息并不后悔,他爱上了这种仿佛偷尝禁果的感觉,踩着痛楚一次次往复,但每次回来之后,从心底生出的悲伤便更加浓厚。
他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奈河桥下活着,想要偷偷看一眼外面的世界都是奢望呢?但他没有人能问,只能一遍遍将这份苦楚压在心里。
幸好,那声音会时不时出现跟他对话,但每次都要间隔很长时间,仿佛那声音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到流息这里来的。
“我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一次跟声音对话的时候,流息问。
“我们都是一群渴望自由的东西。”声音带着狡黠的笑:“但我们从出生便被控制在这里,有人不想我们离开。”
“什么人不想让我们离开?”
“或许是传说中的神吧,不过,神也想不到这里会诞生你这样的怪物。”
“神?”流息自动忽略了怪物两个字。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在地府被压制了上万年,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所谓的神觉得我们的存在会威胁到他们,其实我们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已。”声音叹息着说。
“我也想……在外面的世界多停留些时间。”
“你跟奈何桥一源同生,离不开大小鬼魂的怨气,离开时间长了就会有干涸的感觉,会死,那种感觉你一定体会过了吧?”
“怨气?”
“你以为你每天吸食的是什么?你以为我们头顶上是什么?是奈何桥!每天都会有鬼在桥上走过,新死之人忘不了人世间,带着凡尘怨气,被你吸食,就因为这样,你才有了意识,有了形体。”
流息第一次明白自己竟然是这样被创造出来的,心口的悲伤仿佛就要溢出来一般,所以这才是怪物吗?
他忍不住问:“那你们呢?你们跟我是一样的吗?”
声音沉默了很久才说:“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它轻飘飘的话仿佛钻进了流息心里:“我们都想离开这里,仅此而已。”
流息遇见千翎的时候,距离他有意识也已经过去了近万年,他知道了那声音是被封印着的凶兽,据说杀戮残暴,生性冷血,但流息并不在乎这些,那是陪伴了他一万年的存在,若没有那声音,说不定他还从未见过这外面的世界。
只是心中的悲伤愈加难受,他始终想问问那所谓的神,他做错了什么就要被死死压制在奈何桥下呢?
流息(3)
“你是要哭了吗?”
流息听见自己身边传来的声音,但他身边什么都没有,流息不禁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存在是不被允许的,所以每次都不会与人接触,但这声音是哪里来的?
“是我,我在你右边!”这是一个很稚嫩的少女声音。
流息看向自己右边,有一株小小的白苏草,摆动的枝叶仿佛在告诉流息没有认错,白苏草摇摆着自己的叶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要哭了吗?”
流息磕磕绊绊不知道该说什么,白苏草哼了两声:“知道我会说话是不是吓傻了,告诉你,我正在修炼,差一点就能化人形了呢!”
鬼使神差的,流息指尖挥出两道光芒,直直指向那株白苏草,他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了白苏草身上,常年吸食怨气,他体内灵力纯净绵厚,竟真的让那白苏草在自己眼前化成了人形。
那是一个看上去聪伶可爱的少女,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显然对自己能化形的事情还没有适应,路走不会走,眼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被流息一把扶住了。
少女借力站起来:“是你让我变成人形的?你是谁?”
流息还没等说什么,就被少女一把抱住:“不管你是谁,你是我的大恩人了!!!”
流息被这一抱噎住了所有的话,连句像样的寒暄都说不出来,待少女松开他后,才磕磕绊绊的说:“我,我也没做什么……”
少女眼睛里的欣喜都要跑出来了,她拽住流息的手:“我叫千翎,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你叫什么名字?”
流息再次语塞,他没有名字,也从没有人问过他名字:“我……没有名字。”
千翎瞪着眼睛:“怎么能没有名字呢?你在哪儿出生的?在哪儿化形的?我帮你取一个好不好?我真的好开心,我在这里都没人陪我说话!”
流息:“我……我在一条河底……在那里有了意识……”
千翎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河水绵绵川流不息,叫你流息好不好?”
流息感受到了从心口蔓延出来的除了悲伤之外的情绪,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他重重的点点头:“好。”
后来他才知道,那种情绪就是欣喜。
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跟千翎约定下次还会在这里相见。
只是那时候不管是千翎还是流息都不知道,他二人的这种美好时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流息与千翎的第二次相遇,并没有间隔太长时间,这次千翎身边跟了一只巨大的蛊雕,紧紧跟在千翎身后,努力把自己缩成尽量小的样子,流息感到意外:“这是?”
千翎拍拍蛊雕的翅膀:“这是我的蛊雕,大吉。”说完又拍拍流息的肩膀:“大吉,这是流息,这是我的大恩人!”
蛊雕发出一声鸣叫,朝流息地下了巨大的头,流息不解,千翎拿着流息的手抚摸蛊雕柔顺的毛:“大吉在向你表示感谢呢!”
流息怔怔的点点头,感觉千翎对他而言充满着知名的吸引力:“你怎么会有一只蛊雕?”
千翎让大吉飞去一边玩耍,得意的拍拍手:“你离开之后我便在这四周游荡,就看到大吉了,你别看他块头大,从来不欺负小动物的。”
说完她一屁股坐下:“你怎么一离开就是好几天,你不能经常出来吗?”
流息小心翼翼坐在千翎身边,神情有些黯淡:“嗯……”
千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家里管你太严了是不是?我一个人,没人管,自在是自在,也挺没意思的。”
流息急忙摆摆手:“不……不是家里人,我……”
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千翎,经过再三抉择之后,他还是选择说了一半的实话:“我来自奈何桥下,不能离开太长时间,否则会死的。”
千翎:“奈何桥?地府的奈何桥?”
流息:“嗯……我从有意识开始,就被禁锢在了那里,这辈子都无法离开,这是我的宿命,但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囚禁,说起来,还真是羡慕你可以四处游历啊。”
千翎拉住流息的手,凭空一抓,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出现在流息的手掌心:“送给你,我捕捉的晨光。”
流息轻轻攥起手,害怕稍一用力这晨光就要消失了,他把这微小的光芒收起来:“谢谢你。”
千翎看着流息:“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靠近你的时候,浓重的悲伤好像要从你的眼睛里跑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