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对我,陆老板便收敛了阴戾的负面情绪,继续细心照顾我上车,等安稳坐上去后还让我躺在他腿上休息一下。
陆老板在外从头到尾都比较沉稳,该迎合该警告的收放自如,算是一个善于控制情绪的男人了。
而且我在想什么,陆老板好像总是能看透,他按摩着我的头部,特意对我说:“蒋薇琪一直不温不火,不甘心于此,又不沉淀下来走真材实料的路,迟早要另寻法子走捷径,可怜又自作自受,注定的。你不用在心里背负太多,人都是要为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做过的事负责的。你知道,霍锦君才是把她赶尽杀绝的人。”
“可推波助澜的是我们,不是么?每一个环节的人都有罪。”我始终这么认为。
他力道匀称缓缓替我按头,不轻不重地说:“西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做人太心慈手软,被吞掉的就是你。不管是你的圈子,还是她的圈子,生活都如厮杀的战场,没有任何退步可言。她要是不先招惹我,也不起坏心思冒犯你,她也不会一步一步落得如此田地。最开始心歪了,很难不误入歧途,她从入行就没摆正过自己,在日本的期间同样陪.睡多次换过出头的机会,甚至一次陪过多人,吸.毒滥交样样都沾了,不是那么无辜的人。”
“我查过她……你不用为了安抚我撒谎。”
陆老板摇头失笑,“为这种事撒谎没必要,她跟公司签约之前,我就把她摸得清清楚楚了,你没查到不能怪我,与其质疑我会给一个开不了口的死人泼脏水,不如把你自己提升了好好再去查查。”
……
陆老板说得中肯,人都是要为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做过的事负责的,包括我们,只是不知道我们此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而前半生汲汲于名利累死累活的陆远东,结果就是没有灵魂地躺在了病床上,苏醒似乎遥遥无期。
我们结婚的第二天,陆老板第一次郑重其事带我去见公公了。
陆远东住省城里一家最好的私立医院,接受一体式服务,被特需医疗服务照顾着,医护人员都是一对一的。
外面确实有陆老板雇的保镖轮流把手。
陆远东的病房所处最高层,特需高级病房内部浅色明亮,风格装潢得像家里一样舒适,而且不止一个房间,还有另一个卧室,日常生活中的设备和家具都五脏俱全。
仿佛来到了另一个家,一进病房陆老板就熟门熟路地去隔壁茶水间为我倒水喝,还提来一双自己的拖鞋让我换上休息,因为他注意到我新穿的高跟鞋有些磨脚。
陆远东长相比陆老板粗犷一点,他们父子模样有六七分像,在以前应该更像。头发花白的陆远东如今长期躺在病床上,已骨瘦形销,皮肤黯然蜡黄,有些脱相。他鼻子上插的透明细管应当是鼻饲了,通过鼻腔接连咽喉与胃部,保证营养供给的输入。
我探望陆远东,尊敬唤了一声公公以后,陆老板便握住我的肩膀向昏迷的父亲介绍了妻子,仿若与正常清醒的人说话一般。
介绍完了,陆老板按我坐下休息,他自个儿用料理机给陆远东打流食去了。我闲不住上去帮忙,他笑笑只让我帮忙递一下东西。打的食物低糖低盐,里面还加入了不同的维生素,富含各种营养。
陆老板用鼻饲协助陆远东用完食物,又上下周到服侍了一回父亲,例如翻身洗脸擦身,按摩躯体肌肉刺激血液循环,磨磨指甲,护一下肤……我顶多打下手,他不让我多做什么。我算是知道他的按摩技术是从哪里来的了,还以为他以前为笼络其他女人欢心学的。他撇清,他只给陆远东和我按过。
我问他每次来都要亲自做这些吗?
他点点头说,平时忙不常过来,有特殊照顾还是放心的,来探望的时候尽点孝服侍一下是基本的。
他忙碌做完了很多琐碎的事情,坐下来又开始和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时候是回忆以前的事,有时候是满足提现在的事。谈起公司家庭,他都兼顾得很好,让父亲放心,要早日醒来,康复了回归家庭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
我挺羡慕独生的家庭,他们父子的感情看来还不错,于是我向陆老板提出,以后要孩子的话,我们只要一个吧,我想把所有的爱都只给一个孩子。
陆老板莞尔同意了,转头又告诉了陆远东我们的打算,真是事无巨细,因为这样有一天也许能唤醒病人的意识。
借刀
蒋薇琪坠楼的事不管有没有翻案,如大部分普通人的这一生一样,她终究会被世人遗忘。
我持续观察此案,她被那些有地位的男人玩死是不争的事实,上层有消息说是陪.毒.吸高了,里面的男人玩得很变态,有什么助兴的家伙就上什么家伙,牲口都比这种交易下的女人强百倍。我得到的内部消息说,尸检报告单上确定她身体很多伤口淤青是被性虐导致,体外体内都有不同男人的精.液,催情性药与毒.品含量浓度也过强。
这些事实,却被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只手遮天封锁掩盖了下去,而后对外交待放出去的消息指她抑郁症自杀。乱猜的新闻消息相继被撤,热度没保持一会儿,人们围观热闹看看就过。
我以霍家的地盘出事为由,建议老爷子向警方施压查清为好,否则我们也成了帮凶,是一个□□。
我考虑过的他们一定考虑过,只不过我还是想加重声音再提一提。
老爷子没有回应,回来陆老板也是这个态度,纵使蒋薇琪是他过去的员工,这一回他也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陆老板沉默一会儿同我说,那天在酒店里尽兴的,还有当官的大鳄坐镇,那几个浑老板倒不算什么,厅级副手不好搞。霍陆两家的那点损失,也不过做人情一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没发生过一样自行吞掉。
陆老板嘱咐我在风口浪尖上别轻举妄动,这种闲事管了容易惹火上身,静观其变远观为好。
可是蒋薇琪的事情还是过不去,她坠楼的新闻热度一会儿上去,一会儿减低,断断续续总有声音,有点古怪。后来似乎见压不住此事了,事情开始发生了转折,走向了白热化,对方竟借我们过去与蒋薇琪的恩怨纷争,将大众怀疑的目光与火力分散开来,引到了我们身上。
一时之间,蒋薇琪的事重新被推上浪潮,野鸡新闻与蜚言像消不退的海潮,一浪又一浪接踵而来。
外界的传言愈演愈烈,刚开始一直传我和陆老板是幕后黑手,还传霍锦君和蒋薇琪后来产生了矛盾,所以设局杀人。某些无良新闻蹭热度乱写,花样百出地猜测背后的推手,渐渐外界热热闹闹全扣到了我们的头上来。保守派则认为是我们导致了她抑郁症自杀,所以她才在霍陆两家于布亚酒店办喜事的时候,以死明志,膈应人报仇。
后来老爷子杀鸡儆猴,把其中几个乱写新闻的报社告上法庭,明面上的情况才消停一会儿。可是堵不住悠悠众口,人们反而更觉得我们几家是凶手,甚至周家也被牵连其中,社会舆论压力之下,陆家、霍家与周家的形象与股份开始下跌。
于是老爷子、陆老板还有周家第一次那么默契联手,被逼上梁山后,不得不出面对上另外几个老板,站队施压为蒋薇琪翻案,暴露了她的死因。
蒋薇琪毕竟是从周家走出来的人,加上如今霍锦君也被声讨,周策出面帮帮忙拉关系不在话下,最重要的就是一旦涉及利益,什么退避明哲保身都会转化为攻击,才能撇清嫌疑恢复最初。
那个厅级副手被搞下台之前,他的情妇闻见了苗头,见状况不对自保卷起赃款跑路了,跑路不成被官场的人截了以后,被控非法集资与洗钱。她只好转为污点证人,将早就留一手的林林总总的证据拿了出来,为自己减刑的生机,把昔日的金主推向永无翻身之地,判处死刑收场。
这期间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前厅级副手再为洗嫌疑与掩人耳目,也没那么愚蠢同时招了不好惹的几大家,何至于不消停地吸引了几股本来还好说话的火力,使得自己雪上加霜。
之后我从陆老板这里得到猜想与证实,前厅级副手是被人借刀杀人搞下的台,所以将谣言扯到几大家身上来的,背后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