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赵朗道:“只要是能够让你不快活的事情,我什么都愿意去干,看到你那张脸吃瘪我就快活,谁先你先惹我的。”
“哟,还记着我举报你黑市贩卖那些东西的事呢?”祝青枫寒声道:“你真应该好好谢谢我,你最好早点熄了用那些东西赚钱的念头,不然早晚害人害己。为了那种脏钱,不值得。”
“呵,我自小穷惯了,一向不知道什么钱该挣什么钱不该挣,不像您祝先生,能继承的家族产业多了去了,蜜糖罐里泡长大的,什么都没缺过。”
“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你得有先命花才行。总之我下次依然见一次举报一次。”
“祝青枫你敢——!”
祝青枫懒得和他再费口舌,料想他也不会改过,早晚自讨苦吃,摆摆手朝人道:“不好意思了赵先生,您还是早点回去瞧病吧,毕竟我这儿子自小练散打,文武双全,下手不知轻重……恕不远送。”
“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
送走了赵朗,偌大的大厅里还剩下四个人。
“赵朗他……会不会报警?”沈迟安看着某个被架走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那种身份的人,不会轻易惹火上身,只不过被揍了一顿,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说这句话的人是祝青枫。
沈迟安抬起头,和眼前的中年男人对视。
“沈迟安,对吧?”祝青枫抬了抬下巴,不紧不慢道:“知道今天的事都是因你而起的吗?”
“我……”
沈迟安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便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少乱扣帽子,要不是因为你先招惹赵朗,会把他牵扯进来?”
侧首看过去,是正在慢条斯理放下卷起来的袖口的祝祁,可能是刚打完架,他的发丝凌乱,额间稍有薄汗,长眉扬起,精致眉眼之间充斥着一种恣肆而张扬的气质,眸光锐利,恍若刚出鞘的利刃,闪着森森寒芒。
祝青枫气笑了:“你说你,我都没被那赵朗拿捏到把柄,你怎么就被人抓到小辫子了呢?说到底,还是你太弱了,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好。换做是我,绝不会让喜欢的人暴露在任何危险之下。”
这句话一击必中,深深戳到了祝祁的痛点,眼神也愈发冰冷起来。
“女人就算了,还是男人,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呢?”
“好了,少说点吧青枫。”梁雯有点听不下去了,看着沉默下来的祝祁更是有点忧心。
“那我妈呢?就是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才没能保护好她吗?”
祝青枫瞳孔一缩,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祝祁仔仔细细瞧着他的反应,无比讥讽地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父子俩互往对方心口上扎刀子的技术简直绝了,一扎一个准,杀人不见血。
就连梁雯也沉默下来,死一般的沉默弥漫在几人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祝青枫疲惫不堪的声音:“你一定要把它当成一根刺,一辈子横在我们父子之间吗?”
☆、80
“这根刺难道是我造成的吗?”祝祁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真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
“想说我幼稚、无理取闹、叛逆就直说,大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我也是。”
听见男人忽如其来的叹息声,祝祁微微一怔。
在一件事上反反复复固执不肯放手的何止是十七八岁心高气盛不肯低头的少年,就连祝青枫自己也是。人无论长到多大,心中仍然住着一个少年。
“你母亲的死我很抱歉,我在不肯爱她这事上固执了很久,也在顶着我父母、岳父母的压力,把梁雯娶进来这事上固执了很久。”
祝青枫说着,望了一眼身侧的梁雯,握紧她的手,目光深情而温柔,“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就算你再怎么恨我,就算我再怎么尝试去爱茹凝,她的死也无法挽回,小祁,放过你自己吧,你母亲肯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种自暴自弃的模样……”
祝祁看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还有被压抑到深处的失望,不,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绝望,毕竟失望代表着曾经还有过希望。
虽然知道这是祝祁的家事,但是沈迟安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看了眼身前削瘦颀长的背影,祝祁似乎是瘦了些,孤零零地站在那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颓败感,仿佛被全世界所抛弃,让他心里钝钝地疼。
他还记得刚才祝祁朝赵朗出手的时候,混乱之中朝他投来一瞥,那神情就好似在说:看啊,你最害怕的东西我通通都帮你打碎了,所以不要再害怕了,和我在一起,好么?
不要再抛下我,放弃我,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
“祝先生这话说的自私极了。”沈迟安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祝祁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他想要告诉他自己不会再逃避了,想要给他安全感,想要向他证明,正如我之于你,你之于我同样重要,我喜欢,且只喜欢你。
沈迟安握上身侧那只冰凉的手,十指紧扣。
祝青枫没有接话,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似乎是在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我知道我是没资格说话,”沈迟安礼貌性地笑笑:“但是看着喜欢的人受委屈,我总得站出来做点什么,祝先生应该能体会这种感受吧,毕竟您那么爱梁雯小姐。”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无可指摘。
沈迟安见面前的男人没有异议,于是接着道:“先不说您能不能代表已故的温茹凝女士发表观点,说什么不希望见到祝祁这个样子……”
顿了顿,吐槽道:“我觉得阿姨一定是希望见到他这个样子的,毕竟我家祝祁要是没遇见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子,跟不良少年鬼混就算了,让他变成一只笼中鸟成天困在祝家,怕是身心都要被逼疯。”
这话说得又快又小声,但还是让场上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祝青枫眼皮子跳了跳,莫名有点恼怒,而这丝恼怒竟然是因为沈迟安的话似乎真有那么点道理。
而祝祁则是唇角微微弯了弯,尤其是在听到那句“我家祝祁”时,忍不住垂下眼低低地笑起来。
“其次,”沈迟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劝人大度这种事还是别随便做的好,祝先生您可没有体会过祝祁丧母的那种痛感,您说那些话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自己,想要妻儿和睦,家庭幸福。
而且您自己本来就没有在祝祁身心成长最重要的阶段做好正确引导,直接导致现在结果,要论原因,首先不得从自己身上找?
您给过他什么?丧母后的陪伴关心?不,是另一个祝家女主人的出现。也正是因为这样,导致他身边的人背叛他,利用他,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真正来关心过他,他在无人问津的状态下野蛮生长,等您觉得超出您的掌控范围时,就用强硬的手段折断他的翅膀,把他困在笼子里。说句不好听的,祝祁很好,好就好在,他还活着。”
沈迟安肉眼可见祝青枫的脸色逐渐黑了,分明是已经动怒了。
“跟他说那么多有什么用,”祝祁唇边逸出一丝冷冽的笑:“镜子碎了,就别再指望能够完整圆回去。泾渭分明这个道理只有小孩子才明白,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大人总想着模糊边界,为了自己的利益,敌人可以成为朋友,朋友也可以成为敌人,破裂的关系可以再修复,没什么是不能够挽回的。”
沈迟安叹了口气。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父子之间永远无法回到从前了?”祝青枫瞪着一双眼睛问道。
“有啊,怎么没有,”祝祁耸肩:“这机会不就在你眼前嘛。”
几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沈迟安身上。
祝青枫神情复杂地问:“他于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
“你的全世界是梁雯,而我的全世界是沈迟安。”
祝青枫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我所求不多,给我一个自己争取的机会。”祝祁看着他:“你大可以把我困在这里,但是你不能阻拦我奔向他。”
祝青枫道:“哪怕他是个男人?哪怕你们的关系永远见不得光?哪怕你一辈子没有孩子,永远继承不了祝家的企业?”
祝祁刚想说话,祝青枫忽然出声打断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算了,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