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打开房门请嘉玥进去:“晚安。”
“晚安。”嘉玥也不知道这样轻飘飘的话是怎么从嘴里说出来的。她们家从来不说这样的话的。
他的房间装潢很事豪华。红色丝绒的墙纸,金墨绿色的窗帘,红木的家具。只是床上铺了雪白色的床褥,让整个房间显得纯洁了很多。嘉玥坐在床上,呆呆望着床头边摆着的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他跟现在的样子很像,只是眼光稍犀利些。坐了半天,嘉玥才想起要稍微洗漱一下。走进洗漱间,各种男士用品提醒她,这是一个男士的房间。突然一瓶女士香水冒在了她的眼前。然后是女士用的粉底,口红,眉刷。各种化妆品应有尽有。嘉玥心跳的很快。有点痛的感觉。这便是他说的秘密了吗?
她在他的浴缸里放满了水。慢慢脱下衣服有点赌气似的进入温烫的水里。她更多的是不想自己一身汗味的躺进他的被子里。等她擦干头发披了睡衣出来。床上早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嘉玥叹口气。五官六腑都不是滋味。
他在屋子里叼了根细雪茄。点了半点没有点着。他怕她不喜欢烟味。虽然这种细雪茄没多少烟。他不是一个留恋花丛的人,但不代表他不会逢场作戏,游戏人生。他有俩三个交际花女朋友。但上海滩的公子哥谁没有呢?甚至与相互比较卖弄。交了没有名气的女朋友还会被人拿来做笑话。于是公子们资助心仪的交际花,让她们成为有行市的女人。而公子哥们又利用交际花的名气刮敛着该属于自己的功和利。他手挤捏着眉心。当初他刚来到这个十里洋场的时候,处处碰壁,也曾很想逃走。但终究是活成了别人的样子。他到底是过谁,想要做的事,没人在意。如今连他自己都几乎忘记了。突然一抹笑意绽放在他的唇边。他突然想起,刚才她与他走在昏暗的梧桐树的影绰里,她轻声说了句:“北平的六月很美的。”
不小心的开始
嘉玥醒的很早,不知道谁把她脱下来的衣服拿走了。只好换上昨天晚上为她准备好的衣物。她在镜子前仔细整理好妆容。尽量把他的卧室还原到刚来时的样子。轻步走下了楼梯。抬眼便看见他正插兜站在客厅落地窗前。他的脸上映着朝阳的明亮,是赤子的光芒。嘉玥别过脸去,不知为什么,不再敢去看他了。
“秦小姐,起的这样早?”他声音很好听,朗朗的。
“怕误了吕先生的事。”嘉玥看看自己穿在身上的月黄白的单色旗袍:“这身衣服真是感谢。不好意思,总要麻烦您。”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新定的。正好寄存在我这里。却刚好跟你和身。那天舞会,你穿的稍有些短了。”
“那天穿的是姐姐的衣服。我刚来上海,还来不及做上海流行的样式。”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么多的话。抿抿唇笑笑。看看腕表:“要不我们先去机场吧。宁早不易晚。”
她点头跟着他出来上了停在草坪边上的轿车。看见早有个小箱子躺在后排座上。他启动了汽车,很熟练的吩咐赶来开门的工人:“父亲那边,你去说一声。就说我去北平看望伯父。”
一路上俩人都无话。吕切云是想找个什么话题随便聊聊的,只是,好像什么也不合适。她呢。已经无心说什么了。只盼望着赶紧回到家里。躺进妈妈的怀里。好好哭一场。
吕云切联系了运输邮件的飞机。俩人被安排坐在机长室后面的休息仓里。明显的,吕云切不是第一次这样带女伴坐飞机了。机长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只是和吕云切相□□头打了声招呼。
飞机在轨道上来回的跑,突然一声巨响,引擎开始工作。飞机一越九千里,腾空飞上了云端。好在嘉玥也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一切都还在可控的范围里。轰隆的引擎声,好像震碎了谁的些许防线。吕云切开口问道:
“你还好吗?”
“还好啊。”
“你不该这么明显的。”
“你是指什么?”
“对我的态度。”
嘉玥低下头,心里苦闷的很。他浴室里女式的浴袍,显然不是准备给她使的。
“我帮你联系了你姐姐。盛婷婷在淮海路看见你姐姐哭成个泪人在找你。我让她转告令姐。我会带你回家。安全的交给你的父母。”
“谢谢。”他看见她哭了。眼泪晶莹透亮。他别过脸,口里吹出一连串的音符。是他在美国时学到的。很悠扬的旋律。每当他烦躁的时候,这首曲子总能按耐住他。他觉得对她或许也是有用的。
好不容易她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幽幽的说:
“我真的走头无路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我知道。”
“谢谢你肯帮我。”
“因为我知道走投无路的滋味。”
他笑了,他的笑映在她泪眼迷离的眼光里。他还是那样英俊潇洒。一尘不染的清秀。但事实又并非如此。他没想遮掩。她便也不能装着不知道。
正如他所说,傍晚掌灯时候,飞机落在机场。坐了十几个小时,她双腿已经使不上力气了。猛的一站,身体立刻倾在了一旁。看着要跌倒,他丢掉手里的箱子,伸手把她扎扎实实抱在了怀里。他能感觉到她并没有想要脱离开他。吕云切低头看看怀里娇弱的女孩换了愉快的口气道:“用不用我背你?”
“不用不用。我就是腿麻了。”她挣开他的双臂。感觉身上忽冷忽热的。
“我公司的车在机场等着。你住什么地方?”
“谢谢了。北平是我的家。我自己能回去的。爸爸在机场有一处仓库。我经常来玩的。”
“你经常来机场?那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我经常往返北京上海的。”
她终于笑了。摇摇头:“哪能就那么容易见到的?”
“那么不容易见到的俩个人,不还是见到了吗?让我送送你吧。别客气。”
“内务部街7号。你跟他们说去东城区就行了。”
“内务部街。东城区。记住啦。”
他伸出一条胳膊让她挽住。她微微笑,拒绝了。
果然家里已经乱成一团。妈妈还是一成不变的宠爱着她。见她好端端的回来了便是感天谢地。爸爸当着吕云切的面,当然不好发作。命人准备晚饭,好生说着感谢。只是在嘉玥眼里,她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赶紧把那件漂亮舒服的旗袍换下来。换上以前上学时经常穿的短袄长裙。吕云切并没有想着抽身。慢慢的啜着茶,向嘉玥爸爸仔细说着上海货运的行情。嘉玥爸爸倒卖煤炭。最近正在着急海运船不够,货发不出去。这个吕云切言语间好像有帮忙的意思。于是越谈越投机。
很晚了,吕云切才从秦家出来。吕云切被嘉玥爸爸灌了不少酒。坐在车上,浑身的不自在。努力压制住的话终于被解放出来,他高声喊着:“秦嘉玥,我好中意你。”
一场雨
“少爷,怎么喝成这样?”
“我没事。”
在吕府做事多年的管家,第一次看见家里的大少爷喝得如此醉过。叫了四五个家丁才把吕云切从车里背出来。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抬回到房间里。
吕云切身上不舒服,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忽的睁开眼,跑到厕所猛的都吐出来才觉得身上轻快些。他踉跄着翻身躺进浴缸里,扭开阀门让湿热的水顺着胸膛流下来,胡乱的扯掉了衣服。等水汽凝结在脸上的时候,才摇摇头,苦笑出了声。他没爱过谁。最多就是看着某某顺眼。却被一秦嘉玥活活的慑住了心魄。
那天他很累了。看了一整天的财会部的账本。却不得不去参加盛大小姐的生日舞会。豪门之间你来我往。相互帮衬的事多。能给的面子一定要给足的。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很想去抽颗雪茄。但也自知最近烟瘾越来越大。咬牙克制了一下。就是晃神的这一秒,却差点被人撞翻。本想发怒,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配在一张雪白的脸上。双颊粉通通的一双红唇一开一合的一个可人儿软绵绵的说着:“先生,没关系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只觉得特别好笑。
他知道她一直看过来。自然比平常活跃不少。当然都是表现给她看的。她也许永远也不知道那天他有多辛苦。后来看见她没拿走自己的外套,着实失落了不少。不过他翻过西服的口袋。她拿走了自己的名片。心里又欢喜了不少。他一直在盛婷婷跟前旁敲侧击,好不容易才知道她的名字。秦嘉玥。真是好名字。怎么连名字都这么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