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那柄桃木剑耀眼到无法言喻的程度,仿佛烈日碎片坠落人间,耀眼到乔双鲤的眼睛又开始酸涩胀痛起来,但这次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舍得移开目光。天地间一切光亮都汇聚到童半夏的身边,令他唇畔的笑纹都勾勒出金线。
苍穹之上绍修竹脸色惨白,颤抖的手臂再次张开暗金长弓,这一次剩下的八支东皇令箭矢全部搭在弓弦上,只一支箭就有重伤王者的力量,八箭齐出的浩瀚威能就算连皇者都要为之动容,若落到人间恐怕一整个省所在的区域都会直接沉沦禁区!
但当它的对上橙黄火焰时,东皇令箭矢在轻颤,在嗡鸣,在——恐惧!
“仔细看。”
狂风呼啸中就连王盼之的声音都显得虚无缥缈,只是这话语同时通过火焰响彻乔双鲤脑海时,更显震耳欲聋。
“童半夏有一剑。”
橙黄火焰终于不再蜂拥入桃木剑中,而此刻那无比耀眼的光芒却逐渐收敛,再露出桃木剑的真容,返璞归真。手持这柄普普通通的桃木剑,童半夏的起手式很简单,只是向前一划,木剑荡过眼前空间,蕴含一种玄妙意味,看起来非常慢,却将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吸引,完全无法躲避。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一抹辉煌灿烂的剑光!
“世间纵有诸般险阻,吾皆以一剑破之。”
一剑荡平空兽,一剑破除空间重叠,一剑斩尽浑浊污秽。
剑光恢弘灿烂扫过空间,霎时间残余黑水黑全被消融,濒临破碎的空间重归完整,剑光毫不停留划破天际,斩在东皇令上!在最后关头绍修竹咬牙松开弓弦,八支东皇令化作的箭矢携惊天动地之势连珠激射向童半夏,但却全部被剑光消融!
破碎的暗金光辉倏然回转,在绍修竹面前再变成令牌的模样,下一刻紧随其后的剑光重重斩在东皇令上!
天空中东皇令暗金光晕不断膨胀,仅是泄露出的威压就令乔双鲤感到窒息。然而二者只对峙不到三秒,那抹无坚不摧的剑光就倏然斩断暗金光晕,让东皇令彻底碎裂。
一剑摧毁东皇令!
轰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遏行云,天地都为之变色,爆裂的东皇令改变了剑锋方向,去势不止的剑光越过绍修竹流星般向后斩去,将远处空间撕裂!沉浸在这抹剑光的乔双鲤蓦然回神,他条件反射向下望去,就见年轻的童校长正望向自己,唇角轻勾,紧接着他轻瞥了眼裂缝处。
乔双鲤先是怔愣,然后瞬间恍然大悟,在他权柄指引下黑梦魇军团等下属们飞快穿过那道裂缝回归禁区,他们传来的情绪尽是畏惧惶恐,童校长一剑之威堪比皇者!
东皇令碎裂,特战重归正轨,守卫在传承之地的S级猎杀者们如有所感豁然站起,就看到笼罩在长白山主峰上空的浓云散去,许久不见的阳光落下,漫天空间裂缝尽数消失。
传承之地危解!
而当童校长的剑再斩向绍修竹时,他脸色惨白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能毁灭一切的剑光逼近!就在剑锋斩到他面前的瞬间绍修竹发间荆棘王冠忽然亮起!刺目雪亮的白光大绽华彩,抵挡住近在咫尺的剑光,而就这停顿片刻绍修竹被白光笼罩,转瞬消失在原地。
“得饶人处且饶人呀。”
轻笑声自空中白光处传来,如初春刚融小溪水面上冰凌碰撞,悦耳冷冽。橙黄剑辉击碎白光,但紧接着白光又在空中聚拢,似云雾缭绕,白光朦胧,形成隐约人像。而当那身影出现的刹那间乔双鲤权柄嗡鸣震响,心中骇然,能挡住童校长一剑,让乔双鲤权柄如此震动,人像的身份呼之欲出!
“忍冬,你我许久未见,更不应伤了和气。”
“半夏愚钝,不敢与东皇以字号相称。”
童半夏话语淡淡,虽是自谦,气势却比那白光要更胜一筹:“更何况你我之间,从来没有和气一说。”
“这倒像是盼之经常说的话。”
白光声音含笑,雾气散去,凝成人像更显清晰。他白袍广袖,玉带束腰,手执梅枝。眉心一点朱砂,更显仙风道骨。东皇的面容笼罩在白光中看不真切,唯有清亮眼眸微弯,噙着笑意,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和一尊雾气絮叨像什么样子,干脆打杀了事。”
王盼之毫不怯场,声音森冷,拔刀对准雾气:“若是童老猫你下不了手,我愿效劳。”
“盼之。”
童半夏轻声,令乔双鲤惊诧的是一直以来都和童校长极不对付的王前辈竟然真闻声收了刀,冷哼一声侧头闭目,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而童半夏再望向白光,惯常温和的神情中显出一分凌厉锐气:“东皇,人非棋子,汝以天下为棋局,如何能得偿所愿。”
“忍冬又焉知,吾愿未偿。”
东皇笑吟吟道,白光散去,空中只留一线回响。
“盛极而衰,忍冬定要保重。”
“你我……来日方长。”
最后轻不可闻的话语意味深长。浮火立于空中的乔双鲤猛地抬头向空中望去,刚才那一瞬间他恍然觉得一极恐怖的目光穿过万重空间落到了自己身上,只是一眼,却仿佛巨人望向蝼蚁,让他遍体生寒。直到暖意从身旁蔓延过来,暖意渗透四肢百骸,才让他冻僵的肢体缓和过来。
乔双鲤这才发现自己和王前辈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暖橙色火焰将他包围,如同坠入橙色海洋。乔双鲤下意识抬起手,橙火却没有躲避,一朵火焰翩跹落在他的指尖,仿佛一只金橙色的蝴蝶。暖意从指尖涌入,周围朦胧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传承之地危机解除,但东北三省终究被绝望因子侵染,长此以往恐怕接下来的几十年那里将孕育更多空兽,人类虚弱……”
声音清朗冷冽,是年轻时的童校长。
“你不是有能耐吗,再斩一剑啊,这世间有谁能抵挡住你童半夏一剑。”
阴阳怪气,是不耐烦的王前辈。
紧接着一声无奈苦笑响起,童校长摇头叹息:“盼之,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此世间风起云涌,英才辈出,自有后继者诞生,能挡住我这一剑的人虽罕见,却不是没有。”
“嗤!”
王前辈发出一声响亮嘲讽的鼻音,乔双鲤刚彻底清醒就被王前辈扯住手臂,她像护崽母狮般粗暴将乔双鲤扒拉到自己身后。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打小孩的注意,童半夏你可要点脸,这小子又傻又愣,三言两语就能被人拐了去。”
我哪里又傻又愣了!
乔双鲤刚想反驳,就见对面童校长冲自己狡黠眨了眨眼,那反驳就又叽里咕噜咽回了肚子里。
……他已经成为执灯人,加入童校长组织这件事,还是先别跟王前辈说了吧。
乔双鲤木然想。
说实在的,跟年轻版的童校长面对面他实在是不习惯,虽说童校长之前也算是个鹤发童颜,清癯出尘的老人,但跟现在这美貌值暴增的年轻版相比,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怪不得童校长以前说他以前在道观的时候,观里师父总让他专门负责解签,道观香火都能更旺盛,这可真的是门面啊!尤其是童校长唇角总习惯带笑,年老时这是慈祥温和的笑容,可现在同样的笑挂在嘴边,配上这般好样貌,却是说不出的轻佻风流。
啪。
脑后被不轻不重拍了下,乔双鲤冷不丁回过神,就见王前辈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在他跟笑吟吟的童校长身上来回打转,跟见了鬼似的。
“直勾勾的这看谁呢?”
心里有鬼的乔双鲤心虚低头,童校长眨了眨眼,笑意更胜。
“知道你这小子眼光有问题,可你要是敢眼瞎看上这老菜皮,我非得把你猫腿给打折!”
童半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见王盼之气咻咻还要语出惊人,他忙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东北的局势并非不能改变,只是我的火焰阳性不足,虽是威力够了,却恐怕不能荡清全部黑暗。若有遗留将来后患无穷,便非你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