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少嗔：“半夜你还出来？”
蝴蝶绝大多数都是在白天傍晚，日光斜射的时候才会出来活动。夜晚就会彻底进入休眠状态。
蝶妖畏惧地看了柯少嗔一眼，似乎是没想到柯少嗔连她们种族习惯都知晓的一清二楚，道：“为了爷爷……当然可以。”
柯少嗔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气氛因此骤然沉默了下来，蝶妖不敢过分靠近柯少嗔，只是小心翼翼站在柯少嗔的身边候着。
倒是柯少嗔主动开口问了起来。
“你是在附近的部落生活？”
蝶妖连忙点头：“是的。”
柯少嗔：“你是如何看出我人类的身份？”
蝶妖：“大人的气味伪装自然完美无比，只是我们一族素来有着能够看穿真相的双目，所以……”
她谨慎地看了一眼柯少嗔左手手背的位置，顿时又是一阵惊恐的眼神，火舐般赶忙收回了目光。
这是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手背上的力量足以轻易毁灭她的村庄，所以万万不能轻易得罪。
难道人类各个都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吗？那幸好不久前……
柯少嗔开口询问，打断了蝶妖的思考。
“你一眼就认出了我人类的身份，莫非，你曾经见过人类？”
就好像一般人类见到堂堂正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妖怪，首先都会先会怀疑自己是否看错，再猜测对方是否化妆，怎么都不可能一口要定这人就是传说中的妖怪一样。
蝶妖又是怎么轻易说出他的具体身份，确定他就是“传说中”的人类呢？
除非，她之前曾见到过和柯少嗔一样的人。
从哪儿见到的？
十有八九，就是那失踪了的十几个人。
蝶妖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我曾经听说过。”
柯少嗔：“听谁说的？”
“我的族人们。”
柯少嗔提起注意，仔细问道：“在哪儿看见的？他们现在状态如何？”
蝶妖为难道：“这我就没有细问了。本来我们蝶妖一族，便与人类恩怨颇深。”
柯少嗔挑了挑眉：“恩怨？”
蝶妖道：“大人您是从人间来的吧？”
柯少嗔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陷，或者说打从被看出人类身份的时候就已经无可避免的泄了底，所以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
“这其实是妖界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了。”蝶妖道：“千年前，我们一族因为一个人类的原因，得罪了现在的王。被整个妖界排挤围歼，渐渐从当年称霸妖界的六大妖族之一，沦落到今日这幅境地。”
“一个人类？”柯少嗔奇道：“千年前，妖界就已经和人间开始有往来了？”
若真是如此，人间的历史怎么也不应该会像现在这样，丝毫不提及妖界的事情才对。妖怪们也不会对人间表现的那么陌生，仿佛刚刚接触一般毫无所知。
蝶妖说道：“族内祖训是这么流传下来的。但实际上我也从未亲眼目睹见过人类的存在，更没有听说过他们生活在妖界的事实。只是长辈们这么说，所以我们就这么听。是真是假，我也不能确定。直到不久前，我还以为人类只是妖怪们虚构出来的生物，实际上并不存在。”
柯少嗔心想，这莫非就和人间的种种妖怪传说是一个意思。
听说过，但不确定，只觉得是祖辈们流传下来的说法，是真是假都无法得知。因为没有根据，所以就误以为是故事，是编造出来的生物。
柯少嗔道：“你刚才说的‘恩怨’，是因为千年前的那件事？”
“没错。”蝶妖点了点头，道：“族人们发现了人类的存在，想要将他们带回来，问我能否动手。我担心会重蹈当年覆辙，又一次惹怒了王，所以约束族人行动，没敢让他们去靠近。”
“为什么带回来？”柯少嗔道：“抓回来泄愤？”
“怎么敢。”蝶妖摇头说道：“将他们进献给王，希望能够求得他的宽容与原谅。”
“你们的王记仇记了一千年，都没能原谅你们祖先当年犯下的过错吗？”柯少嗔道：“会不会是你们想多了，其实人家早就忘记这件事了。”
蝶妖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王自然是记得的。他将我们圈禁在这里，就是等着我们一族彻底灭亡的那天。”
她看着附近的花草植物，语气沉重道：“王限制了我们的行动，将我们困在这片地方，不得轻易踏出半步——他一直没能忘记当年的事情。”
柯少嗔微微皱眉，道：“那你们就甘心在这里默默等死？”
“自然是不甘心的。”蝶妖道：“但不甘心又能如何？留下来尚能继续换得至少百年的安宁，出去却注定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我们的族长，也就是我的爷爷，他已经快……”
说完，忍不住轻声抽泣，心情哀痛到不愿再继续往下说了。
柯少嗔想了想，道：“如果，我能够带你们出去——”
蝶妖抬头看了柯少嗔一眼，确定他眼中神色并非作伪，感激不已却又万般遗憾的说道：“多谢大人好意，可是我们一族身上带有王的诅咒，不可随意离开领地半步，否则会迅速衰老而死。”
“那去人间呢？”柯少嗔道：“去了人间，也会被诅咒影响吗？”
蝶妖细细想了想，最终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是去哪里的问题，而是‘哪也不能去’。”
柯少嗔闻言，也就没办法了：“看来只能找你们的王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蝶妖苦笑：“谈何容易。”
说起来只是一句话的事，做起来，却比登天还要难。
千年前，她们一族如此鼎盛，不还是因为王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就落魄至此。如今千百年的时间过去，族人数量至少缩减了万倍，无论生老病死，一辈子都只能安静地困在这片土地上默默等死。
现在一族仅仅只剩不过三百余人，就算拼尽全力去挣扎，又能如何？
恐怕是一句话都无法传达到王的耳边，就已经力尽衰竭而死了。
柯少嗔再一次问道：“那些人类在那里？”
蝶妖神色有些犹豫。
柯少嗔询问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蝶妖踌躇了半晌，最终还是道：“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和您说了也无妨——是在隔壁的鸦族境内看见的。”
柯少嗔诧异道：“不是说不能离开……？”
“是不能离开，但离开之后的诅咒是衰老而非瞬死，所以为了保护家园，守卫边境的安全，打探外界的消息，我们都只能用寿命去交换情报。”蝶妖低落道：“自古以来，一直都是如此。”
柯少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不能出去，外界的人是不是能够进来？”
蝶妖：“自然是可以的。”
柯少嗔直白道：“那不就是坐着等死？”
蝶妖无奈地看着柯少嗔，坦白道：“没错。”
妖界所有的种族，都厌恶她们蝶族，恨不得他们尽早灭绝，以讨好王的欢心，自然不会有所顾忌。
毁坏他们的食物，侵占他们的土地，杀害他们的族人，将他们困在这片土地上不让他们出去。而他们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守在这片区域，勉强抵抗，勉强活着，活到再也活不下去的那一天为止。
“看来你们因为那个人类，和你们王结下的仇还挺深的。”
蝶妖苦笑：“人类不过是个由头、引子，王想要统治整个妖界，我们六族自然成为了他的阻碍。”
柯少嗔问道：“六族？”
“据我所知，现在的六大族过半已经彻底灭绝，剩余的种族无不和我们蝶族一样，只是苟延残喘，勉强活着罢了。”蝶妖道：“妖界存在上万年，从未出现过像我们如今的王一样，以一己之力一统全界的妖皇。他是我们妖界史上最强、也是最不可动摇的存在。”
柯少嗔听出了一点奇怪：“你不是很怨恨你们的王吗？怎么从你的话里，听不出你对你们王的仇恨。”
蝶妖大惊失色，或者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柯少嗔，道：“怎么敢！”
柯少嗔：“？”
蝶妖：“身为妖族，怎么可以对王产生那么不敬的念头！”
柯少嗔看蝶妖说得那么郑重其事，竟有种反过来劝说柯少嗔万不可如此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疑惑：“可你们因为王的诅咒被困在这里，半步都出不去，你不怨他，不恨自己的命运不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