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陆源知晓自己活不了几个年头, 年幼的陆若轩更是担不起大任,便暗中将陆羡叫到宫中,要将皇位传给他。
陆羡不愿,还与陆源大吵了一架。
如此,先帝陆源便是给了陆羡两个选择。
一, 是娶顾太傅的女儿顾清城作其正妃, 为传位时巩固自己的势力, 早做准备。
二, 是即刻出兵边外平复外番叛乱,往后以亲王身份尽心辅佐新帝登基。
陆羡却是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个。
试问宁愿选择背井离乡, 在外杀敌都不愿意娶顾清城坐享其成, 这是得有多厌恶这个人啊!
“所以我说轻惹啊, 要是那个女的真的顾清城,那她和王爷是绝对不可能的!”
闻诺鲜少一本正经的,这一次说话却是相当认真。
唐轻惹眼里的泪收起了些,心中却仍旧有些疑惑, “可是他们……”
“可是什么可是,没有什么可是!相信我,他们绝对不可能有关系的!”
唐轻惹一时间被她说得迷瞪起来了。
她记得以前闻诺并不是很看好“苏怀瑾”,为何如今男人换了个身份,她竟如此坚信。
她眸色浅淡,眼底终于有了些清明,问道:“只是听了传闻,你便这么信他?”
闻诺被问的一噎,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还是随心地点了点头。
“我这也不算是信他,习武之人最讲究的就是义气,我觉得既是能让我爹爹心甘情愿任从调遣的人,那这人定也是有情有义的!”
闻言,唐轻惹猛然醒悟。
是呀,陆羡是骗了她,可是他却不曾伤害过她。
或许他不是一个心善的人,甚至骨子里藏着杀戮和邪恶,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从不滥情。
唐轻惹想,或许她应该给男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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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外,顾清衡看着围在他马车外的士兵,撩袍走了下来。
两步之外的步辇之上,薄纱飘飞,一身紫色长衫的男人姿态慵懒地靠坐在上面。
“顾少傅,别来无恙啊?”
陆羡起身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
平日里收敛的锋芒释放,男人那一身压迫人气势也随之而来。
顾清衡宽袖下的拳头紧握,抬头时有些不甘心地松开了手掌,冷笑道:“王爷这是何意?”
陆羡慢步走向前去,手里的折扇还在轻摇。
男人眼底已经没了笑意,这样凛冽的冬风里,他手中扇子像是这一切冷冽的源头,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话,应该是本王来问你吧?暗中勾结叛臣,企图谋逆篡权,顾少傅如今还想全身而退?”
顾清衡抬头与男人对视,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是浓浓的嘲讽,“口说无凭,王爷又有何证据证明?”
他不是一个无脑的人,那日信件里关于篡位之事,他只字未提。
若只凭那一张纸,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陆羡看向顾清衡眼里的自负,毫不留情地一点点敲碎。
他冷冷一笑,说道:“本王若说有罪,何时需要旁的证据?”
他陆羡一向独断专行,霸道强势,能同他讲道理的人有,却绝对不是眼前的人。
“你……”,顾清衡没想到男人竟如此专横,满眼的不甘心。
可是他不知,他这般模样反而正中男人下怀,陆羡颇为满意地抬手示意,“带下去,关入大牢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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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羡处理好一切来到闻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而闻府的门外,早已经有人侯着。
见男人来时,便会意地领着男人进了偏院。
夜色如一团浓墨,男人身影被屋檐下的灯笼拉得极长,像是散发着冷气的寒冰,又像是张牙舞爪的厉鬼。
而领路的下人腿都有些软了,偏生这后头跟着的男人,步子快得和催命似的,他便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
好在地方离得不远,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下人赶紧解释说:
“王爷,唐姑娘便歇在此处,听服侍的丫鬟说,唐姑娘酉时二刻便歇下了。”
陆羡抬了抬手,那下人会意,忙不迭地就要离开。
“慢着!”
陆羡回头看向一脸惊恐的下人,周身的冷冽还盘踞着,说道:“记住了,她是本王的王妃,可不是什么唐姑娘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转身推开了房门。
而外头的下人提着的灯笼,掉在了地上,人早已经被吓得跑远了。
……
陆羡今日进屋时,完全没了以往的小心翼翼感。
他内心焦急万分,更是被气得心疼。
他在路上曾设想过许多,可是只动动念头,心底的恐慌感就让他无法忍受。
若是可以,他真的想把小姑娘好生训一顿。
可是当陆羡见着一脸苍白的少女,闭眸安静的沉睡时,他愣了愣。
男人在床前默默地看了许久,终究是叹了口气,无奈极了。
陆羡小心翼翼坐在榻边,撩开少女侧脸上的碎发,细细地挂在她耳后。
灯色暗黄,少女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即便是男人动作很轻,那羽睫仍旧是颤了颤。
陆羡将视线移到被少女手遮住的玉颈处,那里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看着却仍旧纤细。
白纱下看不到的伤口,让他有些恼火。
陆羡屈指想使劲儿狠狠地弹在少女的额头上,想看着她眼底泪水打转,控诉地瞪着他瞧。
可是手掌落下时,却自控地收了力道,在少女那小巧的鼻尖上刮了刮。
陆羡莞尔一笑。
对她,他许是早就输了个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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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即便已经是子夜的夜半时分,可是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是严谨着姿态,没人敢懈怠分毫。
众人都是跪拂在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儿。
门外的轿辇稳稳落地,男人动作轻缓地抱着怀里的人走了进来。
管家正欲让众人开口跪拜迎接时,却瞧见自己王爷冷冷地丢了个眼神过来。
他这才看清男人怀里竟是抱了个女孩子!
像是怕怀里的人被外头的光惊扰了,披风都裹得极为严实。
深色的披风外只余那双小巧的可爱的兔子绣鞋,随着男人行走的动作轻晃着。
管家恭敬地目送着男人离开,总算是明白了早些日子主子吩咐下来重整王府的原因了。
这是有了女主人啊,而他们这位主子竟也学会心疼人了。
……
王府的院落很大很宽敞,若是放在以前不植寸草的模样,看着怕是要像荒废了的宫殿似的。
如今却因为男人早先安排人打理,院落里装饰了许多以往不曾有的花儿草儿。
陆羡以前只觉得这些东西花花绿绿的碍眼的很儿,却不知何时也瞧出了其中趣味儿。
若是小姑娘无事在院子里转转也不会觉得无趣,更加不会想着往外头跑了。
他将人带回了寝殿,只轻柔地放到了床上,并未离开。
大了好些的帽子把少女的小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可是陆羡还是瞧出了那帽子下的小脑袋动了动。
他抬手摘了帽子,果然,露出少女莹润的小脸时,她那双眼睛也是乌溜溜地睁着看他。
只是那眼底蓄着得汪汪秋水,看得男人心里情绪翻涌。
“什么时候醒的?”
陆羡抬手,习惯性的摸向少女小巧的耳尖。
唐轻惹躲开了。
她垂下眼帘,眼底的情绪混乱又复杂。
即便自己在心底为男人开脱了许久,可她对自己亲耳所听的事情,她却依旧不能释怀。
她小声的回答:“先才刚醒的。”
她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有些累,加上脖子上的伤口,扭动时那疼扯得她头皮发麻。
陆羡收回落空的手掌,摩挲了一下指腹,浅声笑了笑,看着她说,“知知,你还是睡着的时候更乖些。”
说完,他起身离开。
片刻后,唐轻惹见他手上端着一杯茶,慢慢地递到了她唇边。
陆羡突然问道:“都知道了,就没什么想问的?”
唐轻惹没喝那杯水,动作很慢地站了起来。
明明她心里乱的要死,可是这一刻她冷静极了。
陆羡正疑惑少女这番动作,是要做些什么,却见唐轻惹离着他一步远时,抬手屈膝。
“民女唐轻惹拜见……”
“砰!”的一声,男人掌心的杯盏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