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怔了一会儿,朗升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笑着,笑着, 他伸出手,在张淼淼鼻子上刮了一下:“淘气。”
张淼淼茫然,她怎么就淘气了?她分明是在威胁!就算语气软了一点威胁也还是威胁!这年头的杀猪皇子都听不懂人话吗?
“阿哥爷,我不是淘气,我是说真的。”张淼淼好气哦,她郑重其事强调,“阿哥爷,你怎么能当我是淘气呢?”
四阿哥本来已经不想笑了,但是张淼淼这么一本正经强调,弄得他实在是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大笑,而是低低轻笑。
张淼淼:……
无话可说了。
好半晌,四阿哥恢复平静。他拉着张淼淼,一一点评她选出来的东西:“你的首饰都太多鲜亮了,母妃上了年纪了,这碧玺的就不合适。料子也是好料子,花纹看上去也是南边的,但母妃那里有江南织造进上来的,并不缺。字画……咦?”
“怎么了?”张淼淼有些疑惑,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停下不说了?
四阿哥指着其中一幅画解释道:“这一幅画瞧着有些焦秉贞的味道。”
焦秉贞是谁?
历史有名的画家吗?
张淼淼不知道,只嗯了一声就去看落款,确定落款不是那什么焦秉贞才开口问道:“听爷的口气似乎不喜欢这个焦秉贞?”
“谈不上不喜欢。”四阿哥的表情淡淡的,“这焦秉贞在钦天监供职,和汤若望等人走的比较近,就学了一手西法。你瞧这幅画上的人物是不是没有用粉彩渲染?”
粉彩渲染?
在乌拉那拉家当了好几年米虫,在现代当了更久米虫的张淼淼完全听不懂。她也很坦诚,直言道:“阿哥爷,我不懂画。”
四阿哥微微蹙眉,很快又松开,他解释了一下粉彩渲染,然后又开始说焦秉贞的技法。
这一回张淼淼听懂了,阴影,凹凸,现代人学画的时候也用这些技法。她问:“阿哥爷是不喜那些洋和尚,还是不喜焦秉贞抛弃传统仿效西法?”
历史上提出闭关锁国的也不是眼前这一位啊,怎么瞧着他对西洋画的技法那样的厌恶?
四阿哥冷哼了一声:“皇阿玛喜爱参用西法的绘画,这个焦秉贞一个钦天监官员,又不是宫廷画师,学这个为的什么?攀附小人!”
懂了。
这位阿哥原来不是讨厌外国人和外国技巧,而是讨厌焦秉贞不好好干自己的本职工作,为了讨好康熙学习西法画的讨好行为。
也是,能带着假发COS外国人,这位爷怎么也不会太讨厌外国。
张淼淼心放下了。
她不是什么好人,不会螳臂挡车造反建立新世界,但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这个时空的种花家不要闭关锁国,不要夜郎自大,盲目排斥外国。
“阿哥爷,这焦秉贞如此小人,那这幅画我不要也罢。”张淼淼说着就要去抢四阿哥手里的画,“我把这就把这幅画撕了,阿哥爷你也不要气了。”
四阿哥躲了,在张淼淼手马上就要放到画上的时候,他拿着画侧身躲了。
“爷?”
杀猪皇子你怎么回事?
张淼淼差一点咆哮了。
四阿哥咳嗽一声,义正言辞说道:“福晋,这是你的嫁妆,怎可能轻毁?再者焦秉贞小人,画这幅画的人却不是。”
张淼淼秒懂。
这位四阿哥和他老爹一样喜欢这种参合西方技巧的画,但是又讨厌故意学习这种绘画技巧讨好他爹的画师,所以只能默默压抑自己的喜好。这会儿见了一幅民间画师的画,就忍不住要拿去鉴赏了?
“爷……”张淼淼拉长声音,“我的阿哥爷,咱们换好不好?”
张淼淼笑,这一回像一只小狐狸。
“我把这幅画送给爷,爷帮我准备进给母妃的礼物好不好?”
四阿哥轻轻咳嗽了一声,耳朵红了。他说:“既然福晋开口了,那我便帮你一回。”
口是心非。
张淼淼好想笑,但是考虑眼前这位是她的领导,她只能忍了。
“谢谢爷了,爷你真好。”
好话不要钱,多说一句少说一句都不会让你少一块肉,那不如就多说一句。
四阿哥再次轻咳,指着张淼淼脚上的便鞋说道:“母妃那什么都不缺,你既想讨她喜欢,不如送些自己做的东西,这便鞋就很不错。”
“是吗?”张淼淼低头看自己脚上没有后跟,名叫便鞋,实际上已经是便鞋第二代拖鞋的鞋子,不太相信四阿哥的话,“这上头连花也没绣几朵,母妃真的会喜欢?”
“会的。”四阿哥言辞灼灼。
人家是儿子,儿子都说会了,那应该是真的会喜欢吧?
张淼淼半信半疑,脸上还要表现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来,这日子过得似乎真的不太舒服。
“云淡,雨浓,听见你们阿哥爷的话了吗?还不去找几双便鞋出来!”
顿了顿,张淼淼又加了一句:“把我的针线笸箩拿过来,我要在便鞋上头绣几朵花。”
云淡雨浓面面相觑,她们格格的手艺是真的不能见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张淼淼催促。
云淡和雨浓连忙应下,一起去翻箱子了。
四阿哥笑:“福晋的两个陪嫁丫头瞧着真是机灵。”
“机灵吗?”张淼淼点头,“也没有那么机灵,比苏培盛差太多了。”
四阿哥再次大笑:“好福晋,你真是我的开心果。”
这都什么和什么?怎么连开心果都出来了?她有不是还珠格格,才不要被称作开心果呢。
张淼淼在心里吐槽,她觉得四阿哥的笑点真的有点低,和小说里的冷面王一点都不一样。她明明没有说什么笑话,他怎么就笑得那么厉害?
“爷高兴就好。”张淼淼随意说了一句,便不再理睬他,自己走到靠窗的南炕上,爬了上去。
四阿哥也不生气,他就拿着画站在原地,细细欣然。
没一会儿云淡和雨浓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张淼淼朝她们两招收,这两个机灵的丫头拿了两双便鞋过来。其中一双是带花纹的,另一双则是素面的。
“都出去吧,我这里暂时不要伺候的。”张淼淼也不管四阿哥需不需要人服侍,自作主张开口让云淡和雨浓下去。
云淡和雨浓不动。
四阿哥放下手中的画:“没听见福晋的吩咐吗?这里不要人伺候了。”
这下子不但云淡和雨浓动了,连带伺候四阿哥的太监们也开始退出去,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剩下这对新婚夫妇了。
屋子里太安静了。
张淼淼朝四阿哥挥手:
“爷,上来坐吗?”
四阿哥收起画,慢慢走到炕上,在张淼淼对面盘腿坐下:“两双鞋?”
“是啊,两双鞋。”张淼淼好坦然,“你不是夸云淡和雨浓机灵吗?瞧,多机灵呀。知道我绣活差,这不,连办法都想好了。”
“福晋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四阿哥表情很轻松,语气却很认真,“瞒着我,让我以为福晋绣活很好不好吗?”
张淼淼笑:“我们是夫妻。阿哥爷,夫妻一体,我可以付出我全部的信任,我信你。”
四阿哥似乎没想到张淼淼会说这样的话,好半天没有反应。
张淼淼也不理会他,低头随意在便鞋上扎了几针。
都说要送自己做的东西了,她怎么也要扎几针表表心意。到时候再找个机会让德妃瞧瞧她被扎破的手指,不信她不给赐个嬷嬷下来。
张淼淼算盘打的门清,那边四阿哥突然伸手,掀翻炕桌,将张淼淼捉进了他的怀里。
“福晋,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什么?
张淼淼有些惊讶,她缩在四阿哥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整个人都软了。
好想——
好想吃肉——
当天晚上,四阿哥留宿正院。
他板板正正睡在外侧,张淼淼板板正正睡在内侧。
第二天醒来,张淼淼半个身子趴在睡得板板正正的四阿哥身上。
“云淡,雨浓,进来伺候。”张淼淼有些尴尬,慢吞吞从四阿哥身上爬起来,朝外面喊了一声,然后轻声问四阿哥:“爷,你昨夜睡得好吗?没被我压麻吧?”
四阿哥点头:“麻了。”
“那怎么办?”张淼淼把这位大爷从床上拉起来,一边捏他说麻的地方,一边问,“要叫人进来一起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