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见过阿哥爷。”
四阿哥很久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了,心里竟起了一丝怜惜之意。他走到她面前,把她扶起来,温言说道:
“起来吧,我就是过来瞧瞧大格格。”
瓜尔佳氏应了一声:“大格格什么都好,如今已经睡下了。阿哥爷若是不放心,就把奶娘传来问一问。”
四阿哥摇头:“大格格交给你养,我放心。你也进去睡吧,我这就回前头去了。”仿佛刚才怀疑的那个不是他。
苏培盛跟在他身后,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瓜尔佳氏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目送四阿哥一行人离开之后,就往屋里走。
“侧福晋刚才怎么不留阿哥爷?”春桃扶着瓜尔佳氏,忍不住轻声嘟哝了一句。
“留?”瓜尔佳氏面无表情,她知道春桃是为了她好,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的心。想了想,瓜尔佳氏轻声说道:“男人的心如果在这里,自然会留下;如果心不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当然,这是安抚自家心腹丫头的借口,实际是她不想当小三。
“侧福晋也太要强了点。”春桃嘴上叹了一句,心里隐隐浮上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想着养大格格引阿哥爷过来。就今天阿哥爷的举动来看,他是真的看重大格格。如此,他总会过来的,次数多了,侧福晋估计也回软和下来。那男女之间的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瓜尔佳眼角的余光瞥见春桃嘴角的那一丝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突,有种自己要倒霉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冻坏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于是加快步子。
前院子里,四阿哥听完了王以诚的回话,就让他下去了。王以诚不敢多问,缩着脖子退了下去。
之后,四阿哥叫水梳洗时也没有说什么,直到要就寝了才朝苏培盛叹了一句:
“福晋是个心软的,年纪又小,威望不重,管家却需要个帮手。”
苏培盛闻弦知雅意,凑趣道:“侧福晋一直都很敬重福晋。”
侧福晋这是要得宠了?
那他倒是可以卖个好。
四阿哥瞥了一眼苏培盛,后者堆满笑的脸就是一哆嗦。他赶紧低头,专心伺候四阿哥。
“狗东西,就你鬼灵精!”四阿哥笑骂了一句,又吩咐,“那明儿赏瓜尔佳氏的差事就交给你。”之后,细细说了赏赐的物件。
苏培盛心里叫苦,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转动脑子把四阿哥说的记下来。
皇帝太后和妃嫔赏人的时候下头操作的余地很多,因为他们往往只说一句赏个如意,赏个花瓶,具体什么样的却是不说的。
那些得宠的,内务府不敢怠慢,总是送好的过去;那些不得宠的,那就不一天了。举个例子,上头说赏如意,那普通白玉的如意是如意,上好和田玉的如意也是如意,还有金如意和银如意,端看过手的想捞多少油水。
孝懿皇后没了之后,不知是德妃娘娘没吩咐,还是内务府猪油蒙了心,用这样的法子糊弄过四阿哥几次,以至于之后四阿哥再吩咐赏赐,都要把什么样式的如意,什么样式的绸缎,什么分量的金银裸子说得一清二楚。
主子不过是费费嘴皮子,可苦了苏培盛他们这群奴才,要是记错了零星半点那四阿哥是肯定要问罪的。也因为这个,苏培盛几个常在四阿哥身边伺候的,把内务府的恨了个臭要死。
之后,一夜无话。
第二天,四阿哥照例去读书,因为苏培盛有事,身边跟的是陈起鹏。
王以诚趁着苏培盛去后院送东西的空当,找了他自己的徒弟吴书来。这个小东西人小鬼大,很得王以诚信赖,就吧把昨夜四阿哥问他话的事情,以及四阿哥当时的表情都一一学了一遍,又把苏培盛去赏侧福晋的事情也说了,叫他去正院说与福晋听。
吴书来今年才满十岁,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就把王以诚的话给背了下来:“干爹放心,儿子这就去了。”
吴书来到正院的时候张淼淼已经吃过早膳了,正在屋子里转圈圈消食。一见这么个白净的小太监就叫云淡和雨浓拿点心给他吃。
吴书来谢了恩,吃了一小口之后就不敢再用了,把王以诚交代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张淼淼认真听了:“回去告诉你干爹,就说事情我知道了。让他用心当差,我承他的情。”然后对云淡说:“瞧他这个可怜样,连点心都不敢放开了吃,你把他带到耳房那边去,让他喝点热茶把点心都用了再回去。”
云淡心不甘情不愿的带人下去了,雨浓眼中带忧,嘴里说的却是安慰的话:“福晋,阿哥爷这是心疼福晋呢,连赏赐侧福晋这样的事情都替福晋办在前头了。”
张淼淼愣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云淡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亏她以为她是听了王以诚让人转述的话,为着暧昧对象向着她们正院激动呢。搞半天,云淡雨浓两个是觉得四阿哥为了昨天的事情打赏瓜尔佳氏是下她的面子。
“你们这两个丫头。”张淼淼心里暖暖的,嗔怪道,“我真没有多想,反而是你们两个想多了。阿哥爷是我夫君,我在没有疑心他的。他替我打赏侧福晋,我心里只有感激。”
她又不爱四阿哥,四阿哥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修炼的工具人,撑死了就是馋他的身子,对他的感情归属那是一丁点都不在乎。
雨浓打量了张淼淼好一会儿,见她真的不伤心才松了一口气。
和张淼淼的没啥反应不同,其他两个女人,不对,还有一直待在前头书房的武格格,都惊呆了。
宋格格的惊呆很好理解,她深信大格格是个扫把星,大灾星,一心认为她能给人带来灾祸,猛的听到侧福晋得了阿哥爷的赏赐,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李格格的惊呆则是因为发现侧福晋原来也打着和她一样的主意!当然,这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她恨恨的撕扯着自己的帕子,满脑子都是瓜尔佳氏这个阴险的人!福晋刚进门的时候故意和阿哥爷闹翻避宠,得了福晋的信任,养了她的大格格,如今福晋一有喜,她就露出真面目,开始争宠了!
太小看她了!
再说武格格春华,得了这样的消息那叫一个气苦。
她靠着背叛福晋投靠德妃有了格格这个名份,却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存在。因为她着实不得宠,虽住在书房这里,却连阿哥爷一面都见不到。
以前,她还能用后院瓜尔佳氏空有侧福晋的份位却不得宠的事情安慰自己,如今,连自欺欺人都不能了。
如果……如果当初她老老实实跟着福晋,等日后阿哥爷出宫建府了,是不是能配个王府的侍卫?
和前朝不同,如今这侍卫是肥缺,她要是能和侍卫成亲,靠着王府,过几年没准就能放外为官员,到时候什么快活日子过不上?
这么一想,武格格痴了。
武格格痴了,瓜尔佳氏那里的春桃也痴了。她亲自送走苏培盛之后,就看着他送过来的赏赐物件傻笑。
“你要笑到什么时候?这样的如意绸缎裸子,我那嫁妆里也不是没有,你……”瓜尔佳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春桃打断了。
“侧福晋说什么呢,这怎么能一样?咱们这都多久没有得到阿哥爷的赏赐了?上一回还是侧福晋刚进门那会儿。”
不说还好,一说,春桃就心酸:“您可是侧福晋,福晋没进门之前,您就是后院有一份,可您看看,宋格格李格格那里三五不时都有赏赐,只咱们院子里,一年到头除了份例久在没有旁的了。”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瓜尔佳氏见她眼泪都出来了,反驳她的话直接咽了下去:“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再不说什么了。”
春桃这才擦干眼泪,干劲十足的把东西收起来。
四阿哥不在家,天气又没有缓和,瓜尔佳氏往常就看书解闷,如今有了大格格,便想着逗孩子玩。
她是个乐于分享的人,有心请张淼淼过来,等春桃回来,就和她说了。
春桃一听,脸就白了:“我的侧福晋,您还是把这个念头打消吧。福晋双身子的人,外头天寒地冻的,要是得了风寒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一听,便不再坚持,只吩咐她去把大格格抱过来。
春桃一边往外走,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去。她深深后悔刚才说什么赏赐的事情,要是侧福晋被她的话激到了,动了对付福晋的心思,那她就万死难辞其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