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连知之知道,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同情或者疼惜,只有无尽的暴虐。
他伸手,拎起纱布的一个角,忽然狠狠一扯,连知之的皮肉和纱布都粘连在了一起,被他这样一扯,浑身一个抽搐,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度撕裂,温热的新鲜的血又再度涌出,沾湿了派公爵的指尖。
连知之痛的在心里大喊:我草泥马啊!他妈的傻逼!你个辣鸡给我记着!我要把你的嘴撕得和你的逼一样宽!
派公爵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漫不经心地擦去指尖上的血迹,对上连知之愤怒的目光,也只是兴致盎然地一挑眉,他俯下身,对上连知之的眼瞳,“小可怜,想杀我?等你有命活着再说吧!”他直起身子下了命令:“把这个废物送到蛊斗星上去,再把她肮脏的血都擦干净。去吧。”
蛊斗星,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那两个人深深弯下身子,右手握拳放在左胸,齐声道:“遵命,公爵。”
派公爵走了,门再度关上,那带着水汽的自由的风被隔绝在外,屋里又恢复了闷热和腥臭。
那两人丝毫不意外公爵的决定,其中一人说:“我就说吧,莉莉安会被送到蛊斗星上去。”
另一人说:“莉莉安这样的状态,去蛊斗星就是个死。”
在两人断断续续的谈话中,连知之努力拼凑出了一个事实,蛊斗星是一个废弃的星球,没有自然资源,生存环境恶劣,并且各大主星还时不时把废料倾倒在这个星球上,可以说,蛊斗星是联邦默认的垃圾星。
派公爵会把自己失去战斗价值的,或伤残严重、或年老体弱的战兽派人送到蛊斗星上去,任由它们自生自灭。战兽们为了生存,不得不自相残杀,吞噬同类,曾经有一个研究古地球文化的学者指出:派公爵的这个行为就如同古地球中一个东方古国的少数民族文化当中的养蛊行为,让众多蛊虫厮杀直到只剩一个蛊王,这是残忍的、违反联邦法律的、退化的行为!联邦应按法律制裁和审判派公爵!
最后,派公爵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那个学者却在三天后死于一场车祸。
学者死了,派公爵却对这个养蛊文化很是推崇,宣布将垃圾星改名为“蛊斗星”。
他们说完了,把连知之粗暴地扔到一块麻布上包裹起来,连知之恢复原形的身体只有普通猫咪一般大,轻轻松松就被拎了起来。她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垃圾桶,然后听到那两人说:“垃圾车十分钟后到,直接运去星际接驳站,半小时后有一趟去蛊斗星的航班。对了,我顺便去把垃圾也带过来,一起运到垃圾星上去。你有没有垃圾?”
“我也有。走走走,抓紧时间。”
他们走了,连知之在垃圾桶里躺了一会儿,积蓄力气。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逃生机会了,如果真被送去了蛊斗星,她绝对是要game over的。
她用牙齿撕咬着纱布,把它又胡乱地裹住伤口,然后用尽全力奋力一跃,跃出了垃圾桶,重重落在地上。这一下把她的所有力气都用光了,伤口再度迸裂,连内脏好像都在隐隐作痛。连知之躺在地上呼呼喘着气,但她知道时间紧迫,不允许她休息,她用脑袋顶住地板,让自己翻了个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那两人并不觉得莉莉安伤重至此还能再逃跑,所以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门,留了一条缝。
连知之钻出门缝,外面是一条漆黑的小巷。巷子角落堆叠着许多垃圾,散发着酸臭味,路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碎裂凹下去的地砖积蓄着一汪肮脏的臭水,整个路面上污水横流,无处落脚。
连知之的体力迅速流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她一头扎进那堆垃圾里,把自己深埋在其中,闻着古怪的酸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第48章 :我是猫(三) 她现在只……
深夜, 联邦主星之一的创世星。
北区是有名的贫民窟,联邦的繁华和文明与这里无关,联邦一直在向无限的宇宙中扩张和探索, 每年的探索费和军费可以买下十个商业星, 然而这些都与北区的人无关。诸如“联邦又殖民了一颗宜居星球”这种新闻,还不如在垃圾堆里翻找到一盒吃剩的食物来的重要。
夜深人静, 一个清瘦的少年悄悄出了门,往后巷的垃圾堆走去。他知道这片区域垃圾清理的时间,知道还有一个小时就会有自动垃圾车伸着长长的机械臂来清理,所以家中有垃圾的人,会在这之前把垃圾倾倒在此处。
垃圾并非一无可取, 少年曾在垃圾堆里找到过半烂的水果,削去腐烂的部分依然可以食用;不配套的球鞋,还是名牌;他找到最值钱的东西是一块佩戴在手腕上的光脑,他利用出色的天赋修好了它,然后在二手旧货市场卖出了一个不错的价格, 可以让他三个月不挨饿。可惜的是,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 他只能捡到一些不值钱又可以回收利用的废物。
他戴上手套和口罩,用一根钛合金材质的长钎翻弄着垃圾, 一边仔细搜寻有价值的东西。随着他长钎的拨弄, 垃圾四下散落, 忽然,一团灰色的东西滚落了出来,他的长钎碰到它,反馈给他一种柔软的感觉。
他停下手, 凑近了仔细打量这团东西,这是一只生死不知的猫,原来的皮毛大概是白色,被垃圾和尘土染得斑驳,它的肚子上有很长一道伤口,一块被血浸透的纱布潦草地裹着,他原以为它死了,凑近了看才看到那微不可见的奄奄一息的起伏,证明它还有呼吸。
少年脸色冷漠,用长钎把猫拨到了一边,同情心这种东西于他而言是奢侈品,只有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和公子哥儿,才有闲心去养一只宠物,当成心肝宝贝。
今天的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他。他只在垃圾堆里翻出了一袋被虫蛀过的黑豆。他拿着那袋黑豆起身离开,来去间都静默无声,只有余光瞥到那团灰扑扑的毛绒绒,正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像一个不起眼的毛球。
少年往来时的路走去,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脚步不疾不徐,极有规律的脚步声在冷清静谧的巷子中回荡。忽然,脚步声一顿,少年停下原地待了一会儿,又迈开步子往前去。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又停住了脚,这回他停顿的时间更长。
最后,他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己的腿,似乎在责怪它们居然不听大脑指挥有了自主意识地停下来,又深深嫌弃了自己那不合时宜的同情心和爱心一番,最后还是认命地返回,捡起了地上的灰毛团,团巴团巴揣进了怀里。
再度回去时,少年垂头丧气,脸色冷漠,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带一个累赘回去,但他的动作却无比细心,小心地避开了伤口,连脚步都放轻了很多,不让怀里的那团温热有半点颠簸。
连知之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用旧褥子和毯子做的窝里,褥子和毯子很旧,还打了几个补丁,但洗得很干净,做窝的人把它们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然后找出一个竹篮,把它们垫进去,垫得厚厚的软软的,然后这些柔软的棉质布料开始散发吸收了一天的太阳能量,温暖的香香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连知之发现自己的腹部被人重新治疗过了。伤口附近的毛被剃光了,那道长长的斜贯的伤口被人用一条黑线缝合了起来,缝合的人手艺不怎么样,歪歪扭扭,像是一条蜈蚣。伤口上还覆着一层药膏,也许是消炎的,也许是麻醉的,连知之不知道,总之,她现在感觉好多了。
她努力抬起头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只有二十平方米的小屋,房间靠南的那面墙边有一张床,窗子前有一张书桌,然后就是一个简易的衣柜,家具很简陋。
引起连知之注意的是房子的四面墙,墙上钉着木板,隔成了一小格一小格,每个格子长款不同错落有致,格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和零件,连知之能认出的只有一些常用的普通工具,如螺丝刀老虎钳榔头起子等,而有一些工具和零件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在自己的世界见过,它们形状诡异,精致又严密,闪烁着神秘的光辉。
这间房子的主人应该是个动手能力超强的工科大佬。
但是房子里现在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