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太子殿下的身体每况愈下,戚姬和吕侯心里头瑟瑟发抖。
傻子都能想得到,就算太子殿下当真不是他们所害,到时晋国和牡丹夫人会放过这次机会揪住他们吗?更何况,戚姬当年被自己的蠢害死了自己的小公子后,还曾诬陷过齐后,齐后这次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吕侯在府上等妹妹的人送回消息,等得坐立不安,有些不耐了。刚刚从侧门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奴婢,他便拽过奴婢的手,气急败坏道:
“夫人可有交代下来??”
谁知那奴婢抬起头,美艳的秋水剪瞳呈现在兄长眼前,吕侯愣了一愣,“妹妹,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戚姬这下是趁着齐王不在姑苏台,让信得过的奴侍假扮她,偷偷溜出来的。
吕侯意识到,若不是事关重大,妹妹断不能冒险亲自过来的,便立马将小室的所有门窗关严实了。
时间紧迫,戚姬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简明扼要道:
“阿兄,事到如今,要保住我吕氏一族,只能是兵行险着,走最后那一步了。”
吕侯心中一悸,“妹妹是说...”
戚姬知道这个兄长向来有胆子想,没胆子做,遂继续撺掇道:“阿兄,这些年来,在我的帮忙下,你手里的兵马也积攒了不少,只要找机会搬回临淄,我在里头内应外合,齐地不就是我兄妹俩的了吗?”
吕侯缄默了一会,脸有难色。
戚姬借机松开了襟口,散落一头青丝,眼眸含-情地跌撞进吕侯的怀里,被妹妹的风情鼓吹的吕侯一下子就瞳孔放大,紧紧攥握住戚姬不盈一握的腰姿。
“阿兄...”戚姬风.情.万.种地趴在吕侯肩膀吹气,添柴加薪道:“你真舍得那糟男人天天占着你妹妹的身子,压制着咱们吕氏一族?”
吕侯把鼻息凑在美人颈项使劲嗅着,终是色胆迷天下了决定。
华容宫外宫的朱漆宫门徐徐打开,里头有一顶肩辇步出,朝阶下大石块上晒得脂粉溶落的姒思阙而来。
若干时辰之前,太子姬夷昌听寺人周凛在寝卧外间禀报:
“殿下,您拒绝大王冲喜的旨意后,转头公子阙便遵照旨意换上了女装,现下在宫阶下等了不下数天了,现下天气正值酷暑,恐怕...”
“是正值酷暑吗?可孤怎地觉得...咳咳...觉得还好啊...”
周凛越前一步,替殿下将床畔的火炉挑旺了一些,艰难地擦了擦被热出来的汗道:
“殿下您体质冰寒兴许不知,现下的酷热,常人是无法在太阳底下久站,不然要中暑昏倒的。”
寝卧内一阵捶心敲肺的咳嗽声。
“吕...吕侯那厮,近日可有动作了?”
好不容易咳完,太子嘶哑着声音问。
周凛颇为焦虑,本来太子殿下安排好身边的大医,这些时日只消演演戏,服用假死药也不会让自己太辛苦。
但偏偏上回为一时意气,硬要替楚质子出头,惊动了大王,现下太子为了争取尽早逼得吕侯造反,不得不服食一种虎狼之药,现下自个得承受的难受,恐怕比真的药石无灵的病者还要难忍受。
“回殿下...尚未有行动。”周凛有些遗憾地道。
“好...那,楚国那小子...你先安置一下,别...别把人晒死,挑起不必要的战争就无谓了...”
太子殿下虽然嘴硬那么说,但楚国现下连个能把持朝纲的国君都没,就是人真的晒死了又能耐他们如何?不过是殿下用来掩饰的借口罢了。
周凛叹了叹气,步出外殿安排。却突然想起殿下没有详细明说,他也拿捏不了该如何安置楚质子才较为妥善。
姒思阙被晒了一个上午,见一顶华贵有遮顶的肩辇摆放跟前,还有宫人来扇风,当然忙不迭就坐了上去。
拐过了几个木廊道,从恢宏高大的夯土台基下经过,所看之处,无论是精妙的斗拱筒瓦,还是恢宏的阶梯台榭,丹楹刻桷,无一不比她印象中的楚宫要华贵大气。
虽然上回被太子的人抬来太子寝殿一次,但上次夜半三更太黑,压根就看不见什么。
宫人抬着肩辇从前殿一座座大气磅礴的望台下经过,那些巨人一般的影子投落,笼罩着思阙肩辇所过之处,莫名带给她一种局促感。
由前殿侧面一条狭长的宫道过去,路上静谧如森,辇下抬轿的那些人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走了约一刻再拐进,却彷如有个把时辰那么漫长。
宫道拐进去不远,肩辇停在了一座有丹绸铺盖石阶的大殿前。
思阙随女官拾级而上,身下裙裾拖曳在石阶红绸上,她有种返回了儿时楚室祈福大典跟随王父王母走十几丈宫阶登顶的恍惚感。
女官把她领进了殿后方一间精致华丽的小室里,嘱咐她好好歇息后,便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姒思阙带着满肚子疑惑,开始在小室里晃悠着参观起来。
这间小室是分里进两间的,外间和内间用一道可以推开的孔雀貔貅珍珠绣屏隔着,外间一水儿的金丝绣蒲团、小案还有精巧描绘得惟妙惟俏的文玩陶绘。
小案搁在木台上,从木阶而上,思阙华贵的裙摆扫曳过木阶,俯身拣起小案边摆放的精美糕点,边吃着边继续往里间的方向去。
里间正央层层叠叠的纱幔里头,只摆放了一张大床,隐约间能看见,那床上的锦被锦褥上,绣得是一只只鸾凤和鸣、颠鸾倒凤。
思阙手上吃到一半的糕点一下子就滚落下去...
姬夷昌在自个寝殿躺了好久,其实距离周凛上回进来跟他禀报楚质子坐在华容宫外围也没有多久,他止不住呛咳得特别厉害,但依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扶着栏杆就要起来。
刚巧周凛进来,吓了大跳,慌忙走前去欲扶太子,既焦急又埋怨道:“殿下现下身子难受,坐起来又是要干啥呢?”
姬夷昌沙沉着嗓子道:“你...安顿好...他了吗?”
未等周凛回答,他又道:“孤得亲自前去瞧瞧,孤的华容宫...都是价值不凡的东西,可别...别让那小子给弄坏了...”
周凛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太子殿下从床上下来,努力忍耐着先前服下的虎狼药对身体五脏尖锐而强烈的痛楚,一步一步往殿外走。
罢了,太子殿下也不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阿昭,楚国公主被安排在哪个殿室了?”周凛只得朝身后理事的女官问询起来。
刚才周凛没来得及亲自给楚世子安排去处,太子也没有明言要如何安排,他以为殿下不会过问,便让身边的女官去张罗了,只是细细叮嘱她一句“务必把楚国公主伺候好了”。
阿昭屈身前来一礼,恭谨道:“回大人,已经安排公主在凤仪阁歇息了。”
走在前头的太子似乎是听到了,摁着胸口的位置旋身过来冷冷地看一眼周凛,便又提步往凤仪阁的方向去。
周凛被看得背脊发冷,等太子走远,才小声对阿昭嗔怪道:“怎地会把人给安排在凤仪阁??你...哎!这下...”
阿昭屈身惶恐道:“臣闻听大王要将楚国公主配给太子...臣不知...”
周凛愁眉不展,不知此事要如何收场。
凤仪阁向来是太子妃居住的地方,入驻凤仪阁,那不就等同跟大王宣明,同意这桩婚事了吗?
若这楚国质子当真男扮女装,成功嫁给太子,太子殿下假死一举歼灭吕氏一族的计划便要泡汤了。
如若换个人嫁太子,太子定然不会在意,也没有这些烦恼了。但这人偏偏是楚质子!若是太子死了,按例无所出的妃子便要陪同太子一同殉葬的!
第8章 太子殿下的无奈
姒思阙绕着床幔走了一圈又一圈,发髻都快被挠乱,她干脆将头发上的簪钗拔掉,将墨发垂散下来。
齐王说了,太子殿下如今的身子...是不宜行.房的,那么...太子宫中的人如此安排是...
不是,她该烦恼的不该是,太子殿下如此厌恶她,怎么可能同意和她...
哦,也不是,如若太子答应那不是很好吗?她就能省下些化解恩怨的功夫了。
不过...那床褥床被上的鸾凤姿态,着实让人心生不悦,心生忐忑。
如果太子殿下只想做一做氛围,那床被褥没什么实质用途的话,那么、那么,也不能保证太子一定不会和她同躺一床呀。
那他要是和她同躺一块儿了,他那病弱的身子虽则不能行那种事,但也不保证他完全不碰她呀,身体不行,还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