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赵钰视为赵容夙的软肋,将 其牢牢攥在手心。
具体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就要看这个软肋在赵容夙心里的真正分量了。
所以,他们其实在赌。
而赌输或是赌赢,时间会告诉他们答案。
那些赵钰、赵府的府兵那些人,便成了这场赌局的棋子。
棋子不知自己身在局中,又怎会知道接下来执棋者会走哪一步?
赵钰以为元清宁找她有要事相商,一早带着侍女悄悄离府,并且只有一小队的府兵暗中护送。
这些府兵实力其实也不差,若是遇上寻常歹徒土匪,自然是轻轻松松应对,毫无压力。
可谁知道,这送来的信是假,青木林之约也是假?
这一场青木林护送之行,竟会让他们有去无回。
谢钧辞接到元宜送过去的信,便派了兵士去青木林守着。可赵府这些府兵只当做着一个轻松的护送任务,哪想过会遇上西疆最为骁勇善战的兵士?
万弧挺刃,刀光剑影之间,便齐齐身赴黄泉。
赵府府兵全部被剿灭,与赵钰同行的阿荷直接被带进大牢进行审问。而赵钰则被带回宫里,安置在皇宫的一隅,作为与赵容夙交涉的筹码。
直到那日下午,赵容夙才知晓赵钰之事。
可为时已晚。
紧接着,派去搜寻元宜踪迹的人也恹恹而归。一场这么大的动作,竟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赵容夙当即进了一趟宫。
他在御书房外面站了许久,却被告知今日陛下忙于处理元太妃之事,拒了他的面圣之请。
心高气傲的赵尚书在门外定定看着御书房外面金色的牌匾,半晌,终是甩了甩袖子,黑着脸走了。
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二日,皇宫便派出重兵,以调查定远侯之死和元太妃失踪之事为由,将不少朝臣的府邸围了个严严实实。这其中,便有赵府。
赵容夙及其手下行动受限,情况愈发对他不利。
未来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里面的东西根本看不分明。
少女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听完小宫女吐出最后一句话:“赵大人心系小姐,所以赵小姐还是好好活着,说不定还有见到赵大人的机会。如若小姐还是执迷不悟,赵大人见到的,怕是就是一具尸体了。”
说罢,小宫女便福了福身,而后静静退了出去。偌大房间只留赵钰一人,跪在地上久久不语。
赵钰在地上坐了 很久,久到身子已经麻木,连四周的冷,还有身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直到天色已经彻底漆黑,她终于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爬起。眼角的泪痕已经被冷风吹干,她点亮桌旁的灯烛,挺直单薄的后背,又在椅子上坐了许久。
晚上送来的餐食,赵钰没有再拒绝。她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仍是将碗中的餐饭一点一点艰难咽下。
以后她也没有再有过任何“不识相”的举动。
赵容夙虽然面圣无果,但还是托人送来了赵钰每日都要喝下的药。谢钧辞倒也没有拒绝,点点头当做默许。
因此每日赵钰只有在喝药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丝在家里的影子。只是身边再没有哥哥,也没有哄着她吃药的阿荷了。
到如今已经是一个月。
她一直没有见到哥哥,而虽然喝着药,身子还是越来越差。
咳嗽越来越严重,而且每一次咳嗽,嗓子都是钻心地痛。她瘦了不少,本就瘦削的身子更加单薄。每每躺在床上,后背的骨头都硌得她得有些难受。
她抬起手,看着上面凸出的青筋还有骨骼分明的指节,慢慢咬住了下唇。
太丑了。
自己如今这幅样子,怕是也无颜面对哥哥了。
她在被子里静静躺了一会儿,脑子里胡乱想着无数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终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上,日光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在被子上洒下一大片金色的光晕。这是这段时间里少有的太阳,整个屋子里似乎蒸腾着微微的暖。
外面传来鸟鸣和宫女们打扫交谈的声音,空气里渐渐有了些生气。
可床上的人却没有醒来。
第75章 上雪山
谢钧辞黑着脸站在药味浓郁的屋子里, 看着面前几个太医神色紧张地忙来忙去。
外面日光正好,暖阳倾斜,万物抖擞, 可这屋子里, 却是截然不同死水沉沉的模样。
床上的女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药香掩盖之下,似乎依旧能嗅到一丝腐败的味道。
今日一早他刚下完朝从殿里出来,就被一脸焦急的杨有才抓着赶来了赵钰的寝殿。
说是大早上的此处的宫女就跑过来禀报,说是赵姑娘不好了。先派去了一个太医过去瞧,可却是 什么也没瞧出来, 所以接着又一连派去了好几个。
可不想派过去了之后,这些太医就像是长在了她寝殿一样,一个也没有回来。
所以杨有才一等谢钧辞下朝,就火速把他请了过来。
然后谢钧辞就看见了眼前不是很让人愉悦的场景。
他转了转腰间的香包,将它放到鼻尖轻嗅, 神色才稍稍好了一点。
几位太医依次把完赵钰的脉, 脸色都是不太好。他们聚着脑袋低声讨论了许久, 终于从床边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半晌, 一位长胡子的老太医擦擦一脑门儿的汗,跑到谢钧辞面前。不过他一脸斟酌不定的样子, 迟迟没有开口。
谢钧辞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香包, 声音恹恹:“说。”
然后老太医就说了。
“陛下……赵姑娘脉象微弱, 气血郁结,堵塞心脉。”老太医说完这些话,停顿了一下,刚准备接着说, 却听见面前人毫无温度的冰冷言语。
“死得了么。”
“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老太医顺着谢钧辞的话头说完,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这说辞有些不妥。他心中暗骂自己两声后,又赶忙补了一句:“不过看赵姑娘现在这情况,怕也是没多少日子了。”
“一般来说,赵姑娘这情况是垂暮老人才会有的。赵姑娘如今还很是年轻,按照常理不应有这样的病症。此外……赵姑娘如今的症状似乎和心脉堵塞的情况还不是很一样。”
老太医心惊胆战地把这一段话说完,回过头与其余几位太医对视一眼,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陛下,老臣等人怀疑……赵姑娘可能中了毒。”
此话说完,老太医就低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谢钧辞一眼。
笑话,这种话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不就是有那么一种……挑事情的意思吗?更何况,如今这赵姑娘可是在皇宫,按照常理,若是中毒……那怎么可能和皇宫之主脱离干系?
所以这话说出来是极其冒险的。不过他们这些人救人治病治惯了,绝不忍看这年轻姑娘白白失了性命,因此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不过说完这些,陛下会不会生气而迁怒自己,就要听天由命了。
果然,许久,老太医都没有听见面前的人再说一句话。他默默又把脑子垂低了一些,一身的冷汗早把里衣 浸湿。
谢钧辞听完老太医的话双眉紧皱,周身的气息又冰凉了几分,惹得整个屋子中的人皆是垂下脑袋并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但他其实并没有像老太医想的那样怪他言语不当而有些生气,他只是有些疑惑。
毒?
为何会中毒?
他将赵钰安排在这里,拨了不少人手过来盯着,她的吃穿用度,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而赵钰又为何会在重重监视之下,莫名其妙地中了毒?
“你说她中毒,那这毒是什么时候中的?又是什么毒?”谢钧辞思忖了一会儿,而后冷声问道。
“回陛下……这些目前还看不太出来。”老太医艰难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他确实没有说谎。
目前真是啥也看不出来。
就连这中毒,也是他们好几个太医商讨出来的结果。而且目前还只是一个猜测,连到底中没中毒还没有得出确切结论,又怎么可能知道中的什么毒,中毒了多久呢。
谢钧辞:“……”
行吧。
他抬眼扫过床上的呼吸微弱的赵钰,目光在她头顶的某点一顿。
那是当年北域进贡过来的青白暖玉,当时留给了皇室一部分,剩下的一些则是赏赐给了一些朝中的重臣。当年的赵丞相自然也是得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