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救人!”迟星言简意赅,将谢景背进里屋,里屋放着一张床,没有电灯。四面墙上挂着油灯,迟星点了个火,屋子里这才亮起来。
迟星脱了谢景的衣服,少年结实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迟星吹了声口哨,心想,身材还不错。
“阿婆,先别进来。”迟星朝屋外喊了一声,这才转身拿了块大毛巾,先将谢景身上的水擦干。
等到差不多了,便用毛巾裹着谢景的脑袋,半坐在床边,给谢景擦头发。
他做事极为粗糙,谢景的头发被他擦成鸡窝,左边岔一缕,右边翘一缕,然而,毛巾落在谢景脸上时,迟星又变得极为小心。
仔细地将脸擦干后,迟星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会儿掀掀谢景眼皮,一会儿捏捏谢景鼻梁,最后视线落在谢景苍白的嘴唇上,他忍不住用指腹按了按,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他压低上半身,凑到谢景耳边,悄悄问了一句:“阿景,让我亲你一下?”
谢景当然没有说话。
迟星的视线又落在谢景的耳垂上,莹白如玉,看着很软。
摸着也很软,迟星恶劣地揉捏手中的软肉,心想,耳根子这么软,怪不得好骗,以后他得好好教教谢景,天底下,并不是人人都像他这么善良。
迟星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越看眼前人越满意。
过了一会儿,他不笑了,又伸手揉捏谢景的颊肉,恶作剧了好半天,又把自己逗笑了。
嘻嘻哈哈了一会儿,迟星干脆捧着谢景的脑袋,在他脸颊两边狠狠亲了两口,昏暗的屋内发出两声响亮的“啵啵”声。
笃笃两声传来,迟星立刻用毛巾裹紧谢景,随后把门打开。
“阿婆,怎么治?”迟星退开,让老婆婆进去。
老婆婆一声不吭,迟星已经习惯了,神婆本来就寡言少语,但只要一开口,每一句都是天机。
神婆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迟星一把接过,自己先尝了一口“好苦。”
“良药苦口。”沙哑的声音传来,是神婆在说话。
迟星喜欢这句话,他把床上的谢景捞起来,头也不抬地接话“阿婆,你的意思是,谢景很快会好起来。”
他说的很笃定。
神婆没有反对,这是默认了,迟星更开心了,他说:“阿婆,算算我们家阿景能不能长命百岁。”
神婆浑浊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迟星身上,说“看你。”
迟星正喂着谢景吃药,黑色的药汁听话地进了谢景嘴巴,迟星替谢景擦了擦嘴角,语气轻快地说“是啊,我是他贵人,他不靠我靠谁。”
神婆不置可否,迈开腿,打算出去。
“等等!”
迟星突然叫住了她,神婆便不走了。
迟星端着碗,有些局促地站起来,神婆面不改色地看着迟星在原地走了三、四个来回,也不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迟星的脚步声。
过了许久,迟星捏着大拇指,脸上竟很罕见地露出了羞赧。
他眼露期待地问:“阿婆,你能算姻缘吗?”
“阿婆,你帮我算算,我和阿景……能在一起吗?”
神婆浑浊的目光从迟星脸上移开,又落在昏迷的谢景身上“你们相爱相克,至死方休。”
第11章 我要给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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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胎在地面摩擦,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迟星将自己的口罩摘下来,目光仿佛要穿透电子屏幕,他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双唇,做了个“虚”声的手势“阿景。我要惩罚你!”
砰!
一阵天旋地转,车座上的黑匣子从车座上摔了下来。
在谢景看不见的地方,黑匣子闪烁着幽幽的蓝光。
光是从匣子边缘的缝隙透出来的,缝隙慢慢扩张,里面探出一根细长的天线,竖直指向车厢顶部,天线的顶部有橙色的电流汇聚,不到三秒,电流慢慢聚拢成弹珠大小的球状闪电。
球状闪电仿佛有意识般,漂浮在谢景头顶,闪电球在谢景头顶摊开,这道电网慢慢朝谢景头顶压下,不过片刻,谢景全身便布满了电流。
飞驰的汽车终于控制不住往道路两旁的护栏撞去,砰地一声,汽车头部凹陷了一块。
与此同时,橙色闪电仿佛游龙在谢景身上缠绕,触电的麻痹感直达脑神经,谢景立刻陷入昏迷。
身上没有车祸后的剧痛,谢景睁开眼的时候,类似低血压的眩晕感始终挥之不去。
这是哪里?
视野被聚焦在一个圆圈内,圆圈的边角除了黑还是黑,中间部位出现颜色随机填充的块状拼图,就像老式电视机无信号时的色彩测试画面。
克服这阵眩晕后,中间的颜色拼图被打上马赛克,颜色逐渐虚化,画面渐渐清晰,他看见了六年前的自己。
画面中的谢景是十六岁的模样,他坐在轮椅上,被几个小孩拦住了去路。
一阵强大的吸力传来,成年谢景完全融入了画面中,他又回到了十六岁,坐在轮椅上,被一个小男孩拉住了衣角。
“哥哥,还有糖吗?”
小男孩的五官与皮肤融为一体,面部像被纸糊过一样,乱成一团浆糊,他的身体边缘有一圈粗黑的轮廓,整个人像纸娃娃一样,只在二维坐标上行动。
不止是这个小男孩,围在谢景身边的人都是这幅模样。
谢景难以言喻这种感觉,他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和他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区别,手掌浮着淡淡的粉色,掌心的纹路非常清晰,是真实的血肉。
除了他是一个三维人物外,其他“人”都被压缩成了二维纸片人。
纸片人小男孩见谢景没有反应,又开始拨动谢景的轮椅,谢景想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像个任人摆布的工具人,重蹈六年前的覆辙。
轮椅滚下斜坡的时候,谢景恍然想到,这时候应该有迟星冲过来,然而直到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迟星一直没有现身。
即便早就经历过这些,即便他现在已经拥有了成年人的灵魂,他还是感受到一阵巨大的愤怒,那是十六岁谢景的愤怒,来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被欺辱的羞耻令22岁的谢景差点失控。
接下来的场景是六年前未曾发生过的,一大群人围上来,数不清到底多少张没有五官的脸密密麻麻地压在谢景头顶,形成一个人脸钟罩,密不透风,不断抽取谢景的空气。
胸口越来越闷,谢景额头上开始冒出大股大股的汗珠。
窒息的眩晕袭来,身上的汗越流越多,夸张到将衣服全部打湿,他张了张嘴,咕噜噜,冰凉的液体一股脑往他气管里钻。
火辣辣的刺痛袭来,胸腔像着了火一样,谢景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幽蓝,一条小鱼甩着尾巴,慢悠悠地从他眼前游过。
这是……六年前的水库,他又回到了落水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唐慧和谢昀得知他要回去后,为这事争执不休,他一个人跑出来,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果不是迟星在这里救了他,也许他就会溺死在这片水库里。
人濒死的时候,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大部分人会想起自己最幸福的时候,所以临死前是笑着的。
六年前,他在想什么呢?
十六岁的谢景,想的是孤独,想的是自己孑然一身的时候,想的是一双冰冷父母。
二十二岁的谢景想的是什么?
他想起了迟星的脸,那个总是坏笑着,总是骗他的小跳蚤。
迟星的脸在谢景脑中一闪而过,让谢景涌起一股冲动,他还没见到迟星,还有很重要的话没有说,他怎么能死。
谢景用手拨水,冰凉的湖水从指缝漏出去,并没有起到作用。
如果他的腿能动的话,如果腿能动的话,他一定能活下去。
脑中的求生欲望越来越强,他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腿——
腿能动了!
谢景迫不及待冲出了水面,刚探出头,一个黑影撑着脸,蹲在岸边看他,谢景看不见他长什么样子,却凭本能叫出了他的名字“迟星!”
迟星肩膀耸动,像是压抑了许久,从喉咙深处发出诡异的笑声:“阿景,看在你最后一刻想起我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惩罚结束,现在是拆礼物时间,记住,我为你准备了三份礼物。”
“第一份礼物,你已经收到了,是健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