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那会就注意到了她,他性格孤傲难测,没有同龄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温烟为了以后能常来, 动着聪明脑筋, 没少在他屁股后面当跟屁虫。
一口一个玄阳哥哥, 开始是讨好,后来惺惺相惜也就渐渐发展成了真情谊, 终是把他那颗冰冷的心叫热了。
只不过, 再后来温烟刻意淡了这段关系。
温霖母妃一族权势滔天,只有她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公主,事事遵着她的想法走,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受半分委屈,从温霖开始有意识针对她的那天起,玄阳跟着她也受了不少牵连。
最严重的一次,为了保护她差点丢了半条命。
那会温烟的母妃已被剔除了仙骨,她在偌大的天宫小角落处无人问津, 玄阳的父亲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特意找过她。
那时候她还是孩童,虽心智还未成熟, 但她聪明,他话里的意思她能听懂。
温烟侧目看着男生英俊的侧脸,心里浮上一股愧意。
她想,她可能要自私地利用他这份纯粹不含杂质的感情了。
被带往凌霄殿的路上,看着岔路口通向断仙台的路,温烟停了脚步,扭头对他说:“玄阳哥哥,我是不会认错的,我或许会被在天牢里关一辈子。”
她垂眸落了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撸起衣袖抬高给他看,白皙细嫩的胳膊上到处都是痕迹未消的鞭伤,有几道绽开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我想最后走一遍天宫各个角落,我们绕那条远路,从断仙台那走起好不好?”温烟一字一句蛊惑着他,眼里满怀希翼。
和小时候一样,她一个眼神一句话,玄阳一秒就能懂她的意思,在她澄澈的眼里看了几秒,直白问道:“阿烟,这是你想做的对吗?”
温烟盯着他,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眼角流着眼泪,唇角是含笑的。
“你考虑好了,我就带你去。”玄阳背过身,眸色微沉,默了几秒,而后沉声吩咐周围几个一同押送的天兵:“绕路,去断仙台。”
这几个天兵都是他一手训练出的,忠诚的很,不会乱嚼舌根,对他唯命是从。
“是!”
“阿烟,他是怎样一个人,才会让你值得为他抛下一切。”玄阳忍不住问出这个疑问。
“他啊。”温烟提起陆砚行脸上就忍不住挂了明媚的笑意,张扬又刺眼,看得玄阳眼眶发红,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又分外渴望的笑容。
她只短短一句话就回答了他。
“我欺负他时,他会哄我。”
“我知道了。”玄阳顿足,已经到了断仙台。
他侧头看去,温烟嘴角笑意依旧,眸里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所有神都退避三舍的地方,她却像在看着一个救赎解脱的光口。
玄阳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步向断仙台走去。
她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住二次伤害,在她走到半路时玄阳还是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他嘶吼了一声:“阿烟……”
温烟察觉到他可能的意图,没有回头,反而加快步子跑上了断仙台,身体被一股莫名的磁力吸附至了半空,她平躺悬于空中,头顶是一个巨大的升腾着火焰的光圈。
仪式一旦开始,将不能停止。
一道道镀成的金光从顶部而至,又狠又猛地从身体劈打穿透,像一把刀子刮在身上刺破血骨,每一次身体都要承受蚀骨的痛意。
她死咬着下唇,紧紧闭着双眼,承受着巨大的痛意。
断仙台一旦强行启动,各天宫都会收到指令,等到天帝众神来的时候,仪式已经完成,温烟只残留着一丝气息,白裙沾满了血,一点一点努力向通天洞边爬去。
通天洞是连接天界和凡间的通道,神明可以去往凡间,只要从那里跳下去,她就可以见到陆砚行。
玄阳在从断仙台到通天洞这程路上为她设了一道巨大的屏障,守在外面抵挡着任何有可能的阻挠,他握拳背着身,眸里含泪,不忍看里面的情景。
所有人都站在屏障外,意外也没有人愿意打破这道屏障。
天帝终究是痛心的流下了眼泪,就连温霖都心惊的看着那个不管不顾往前爬的女孩。
看着近在咫尺闪着幽若蓝光的洞口,温烟笑了笑,轻声呢喃:“我来了。”
然后,强撑着站起,纵身一跃。
无边的黑暗很快将她吞噬,那一刻,她什么都不怕。
凡间正值新春佳节,是温烟走后的第三个新年,陆砚行站在落地窗前怔怔看着院子里玩闹的一家三口。
尤其是那个天真洒脱的孩子,像极了记忆里她的影子。
远处一簇火光直冲天际,烟花在天空炸裂成无数碎片。
陆喃小朋友转身时透过窗户看到了陆砚行落寂的身影,大眼睛眨啊眨,转身推开正在kiss的俩人:“妈妈,舅舅好像不太开心,小喃想去把舅舅叫下来一起玩。”
陆意凝蹲下身,顺着视线扫去,眸色一敛,给她整理了衣领:“好,那你自己回去把舅舅喊下来,舅舅不开心,我们一起哄他好不好。”
陆喃点了点头,向屋子里跑去。
陆喃是陆意凝和商承逸的孩子,当年陆意凝发现自己怀孕时,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她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成为一个未婚妈妈,即使生下也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月份不大,听了医生建议,她选择了药流。
药流的失败率在7%左右,她就遇上了。
孩子顽强不愿离开,大抵是觉得有缘,陆意凝再三思虑后留下了她。
不论后来关系怎么发展,陆姓始终随着她,没再改过。
陆喃路过客厅时,陆正邦正在和段若兰一起在厨房忙活,陆震宵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她挨个轮流叫着:“太爷爷,外公外婆过年好。”
段若兰和陆正邦厨房嘈杂没听清,陆震宵放在报纸,和蔼地笑着,让她过身边来,已经到楼梯口处的陆喃又为难地跑回来,爬上沙发亲了陆震宵一口,又向二楼跑去:“我要去和舅舅玩。”
推开门,陆砚行回头时便看到一个半腿高的小团子向他扑来,他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陆喃是个十足的小颜控,捧着脸就是吧唧一口,晶莹的口水都还挂在脸上:“舅舅好帅的。”
既带着哄人的意思,也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我们去放烟花吧。”陆喃说。
“好啊……”
陆砚行抱着她向外边走,到了客厅,陆喃十分不客气开始指挥安排:“太爷爷你继续看报纸,妈妈,你去厨房陪外公外婆做饭,爸爸,你回家陪伯伯吧,我只要舅舅,不要打扰我们哦。”
陆意凝听着就笑了,抬头看着商承逸:“你看,你努力那么久,你闺女都两岁了还不稀罕你,你这人生也太失败了吧。”
商承逸给她递眼色,她很快反应过来,笑容迅速消散,向那边扫时,发现陆砚行脸上还是那副恬淡宠溺的模样,抱着怀里的孩子往出走,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影响到什么。
客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陆震宵叹了口气:“唉,小喃像那孩子。”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懂的人都懂,小喃可不就是温烟的翻版,脾气性格都像,面相上也说不出有几分相像,都有一双乌黑明亮灿若星辰的眼睛。
“舅舅,我们好笨哦,都没有拿仙女棒就出来了。”
“仙女棒可漂亮了。”陆喃又准备往里面跑:“舅舅,你等我一下,我拿了就马上出来。”
“那舅舅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舅舅,你歇一歇。”
话还说着,人已经没影了。
今年的寒冬格外冷冽,他摇头笑了笑,习惯性做着搓手哈气的动作,想到什么,眼神明显暗了一下,而后手缓缓从胸前垂下,搭回两侧。
抬头看着周围挂着的led彩灯,平静地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那个动作。
“陆砚行。”
乍听这道声音,陆砚行身子一僵,旋即垂眸苦涩笑了声,他以为自己又幻听了。
燃放烟花这几年管控比较严格,许多人家也只是敢偷着放,图个喜庆,陆家严守规定。
但也有些库存,陆喃不仅拿了仙女棒,趁着不注意时还拿了几根大炮。
还没出门就被陆意凝逮住了,严肃着:“不行,小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