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叶笑着道:“王妃有所不知,这香囊是我和晨袖姐姐重新替您做的,但里头的香料,可是王爷亲自为您调配的。为了调回以前的香味,王爷不知试了多少回,废了多少香料,可见王爷心里着实看重王妃您呢。”
确实是她熟悉的香味,步云夕抚着那对小香囊,怔怔出了神。
“七郎,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忽然将南诏的帑银减了这么多?”
山脚南诏太子的宫苑里,南诏太子正焦躁地踱着步。今日传来消息,有人上书给皇帝,洋洋洒洒一大篇,疼陈南诏自归附圣朝以来,安于享乐不求进取,只会伸手要钱,如水蛭一般贪得无厌,朝廷应削减每年给南诏的帑银。
南诏太子急了,马上将李飞麟请了过来,“明明那日皇上还和我说,南诏是圣朝在西南的屏障,让我们父子好好替他好好守着西南边疆,怎么突然之间这风向就变了?”
李飞麟大马金刀地坐在矮床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新得的一把匕首。
南诏太子见他没反应,干脆走到他的面前又问:“七郎,你可听到什么消息?”
李飞麟回过神来,心里颇有点不屑,“舅父,人家说得也没错,南诏每年从圣朝领的军饷补给,比圣朝两个州府加起来的都多,更别说还有各种赏赐,光吃饭不干活,自然招人嫉妒。”
南诏太子啧啧几声,十分不同意他的说法,“怎么能说光吃饭不干活呢?交趾,西摩伽陀,乃至吐蕃,这些年时常蠢蠢欲动觊觎圣朝疆域,这不全靠南诏从旁斡旋吗?”
李飞麟呵呵一笑,“要不圣朝白养南诏十多年呢?”
南诏太子噎了一下,“我听闻,皇上看了那奏疏,原本没放在心上,是见了靖王之后,这才改了主意,莫非是靖王从中作梗?”
李飞麟道:“那我可不清楚。”又看了南诏太子一眼,意有所指,“舅父的消息还真是灵通,银子花了不少吧。”
“七郎,此事你可得替舅父想想办法。”南诏太子没理会他的嘲讽,转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蓝珠,“都是你,要不是你之前得罪了靖王妃,靖王又怎会插手此事?”
蓝珠一脸委屈,李飞麟在此,她不打算和父亲谈论此事。
“也不对呀……”南诏太子挠了挠脑壳,“之前我已命人送了厚礼给靖王,他也照单全收了,蓝珠也向靖王妃道歉了,按说那事已经揭过去了,靖王不该再恼咱们呀。况且那日你们一起狩猎,蓝珠还和靖王妃有说有笑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接他的话。
蓝珠本就不想说话,此时更是心虚地垂下脑袋,若是被父亲知道她私下让雪花去纵火,不剥了她的皮才怪。她如今才明白,为何那日雪花是被人匿名送回来,靖王如果将此事公开,公然责罪于她,一来不利两国邦交,二来她好歹也是南诏郡主,她如果不认账,也不好责罚她,最后只会不了了之。如果这样的话,靖王干预削减南诏帑银,只会被人说是公报私仇,反倒于他名声不利。
而现在靖王把雪花的尸体匿名送了回来,意思只有一个:你干的好事我心知肚明,但我就是不说,至于将来……你就等着瞧吧。
她原本还疑惑着,为何那日靖王妃见到她,没事人一样,她还一度以为自己猜错了,把雪花送回来的另有其人,原来不是,原来人家根本不屑惩戒她,而是把她犯的错,雷霆一击,加诸到南诏的头上。偏她还不能自己跳出来找靖王理论,因为一旦她自己跳出来,便是自打嘴巴,承认了她干的好事,别说圣朝,就是南诏也不会绕了她。
总之这回是自作孽,有苦说不出,只能往肚子里咽。她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嫁给李飞麟,将来皇帝驾崩,她随李飞麟到了封邑,管他什么靖王什么南诏,她才一概不管。
而李飞麟听南诏太子提到那日狩猎的事,心里不由一阵烦躁,那日狩猎后,靖王妃回去后就病了,听说病得很重,裴太妃亲下懿旨,将长安的御医连夜调遣到骊山。那日狩猎时明明还好好的,怎地回去就病了?他心里担心,但碍着身份不便打听,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第51章 我其实不是裴云笙,骗了……
蓝珠闻言, 顿时满脸通红,恼他当着李飞麟的面如此斥责自己,忍不住冷笑道:“父亲有何可担心的,你的那些兄弟都被您弄死了, 大王就算对您再不满, 也只有您一个儿子可依仗, 如今大王已是行将就木, 没准您一回南诏就登基为王了, 又何需担心向大王交代?”
这话说得……南诏太子顿时恼羞成怒,气得直跳脚,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 竟骂不出来连贯的话来, “七郎,你看看她……你看看她……成何体统……”
李飞麟心中愈加烦躁, 不愿再留在此处看他们互相埋怨,“好了好了,舅父稍安勿躁, 南诏少了圣朝的赏赐又不是活不下去,况且如今只是说消减,又不是一两银子都不给,且打听一下再说吧。”
出了门,李飞麟长长舒了口气,看看天色尚早, 打算找玥宁喝酒去。才走两步,安莲追了上来,“殿下,皇上削减南诏帑银的事, 你确实该替南诏周旋一下。”
“为何?”李飞麟其实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父皇若是有意如此,我又能如何?再说,南诏本就是贪得无厌,圣朝的银子为何要白白给他?”
“南诏再贪得无厌,也是殿下的舅家,将来你若想成事,还得靠南诏的助力。”
李飞麟不以为然,“南诏有多少斤两你也清楚,自六诏统一后,南诏王仗着有圣朝撑腰,早就按甲休兵,却年年厚着脸皮从圣朝要银子,确如水蛭一般贪婪。再说,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咱们在蒙舍养的私兵,难道还比不过南诏王的大军?”
南诏未统一前共有六诏,各部落的人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南诏王统一六诏后,有些小部落不愿归顺南诏受制于人,举族躲到深山里,继续过以前的日子,蒙舍便是其中一个部落。但想过逍遥日子,手里得有兵马,这几年安莲多次深入南诏,与蒙舍首领约定,由他支助蒙舍部屯兵养马,条件便是在他需要时,这些兵马必须听从他的调遣。
李飞麟的封邑上纳的租赋,大多用在养这些私兵上,最近一年多,安莲偷偷帮太子寻龙须,狠狠敲了他几笔,这些银子也悉数用于屯兵养马了。
安莲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没人,这才道:“那怎么一样?私下养兵本就是死罪,是见不得人的事。事情若能顺利自然是好,但万一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南诏的大军大可光明正大打着清军侧的名义,出师有名,成事后不落人口实。至于那些私兵,非万不得已,否则动用不得。”
道理李飞麟自然懂的,真到那一天,突然冒出那么多私兵来,无异于昭告天下,我早就处心积累谋着这一天了。他心中烦闷,只沉默着不作声。
安莲又道:“我早就说过,靖王此人不简单,殿下和蓝珠郡主的婚事事在必行,他在此时怂恿皇上削减南诏帑银,就是害怕殿下羽翼渐丰,先下手为强。”
李飞麟有些不以为然,“你想得太多了吧?父皇平时虽器重他,但总不至于连皇位也要传给他,他做这些无谓之事做什么?”
安莲冷笑一声,“非我想得太多,而是殿下想得太简单了。皇后和太子与他不和,并非没有原因,再说,就算皇上没有此意,难保靖王没那个心思。总之,此人不可不防。”
李飞麟剑眉微蹙,再不言语,大踏步走了。
自从前几日下了几场秋雨,这天一下变冷了,尤其入夜后,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树干呼啦啦地一阵摇摆,叶子簌簌往下掉,光听那声音便觉得凉飕飕的。
今晚又是春晖当值,缩着脖子站在书房门口,眼睛被风吹得直发涩,他正想着下值后得喝上两杯驱驱寒,忽见远处有人提着灯笼往这边来,这么晚了,莫非又是冬生那小子?今晚倒是提着灯来了。他眯着眼又看了两眼,这才发觉提灯的是秋水,后面还跟着一女子,裙裾飘飘,身姿苗条,竟然是靖王妃。稀客……他忙上前见礼。
秋水问王爷呢,春晖犹豫了一下,之前寒柏匆匆自长安赶来,这会在里头显然是有要事向王爷禀报,不好进去打扰。可转念一想,王爷最近对王妃的态度和以前千差万别,再说,这可是王妃第一次主动来找王爷,要是换了冬生那小子,定是第一时间请王妃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