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阳光从窗帘缝隙一点点挤进来,告诉她又是新的一天,好像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这是一部日剧的主题,却符合现今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
周玥没在继续说下去,捂住额头的手缓缓落下来遮住眼睛,她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不应该这样的,她忽然就发起了脾气。
韩亦不过是好心告诫她而已,她却如此这样,将她仅剩下的面子丢得干干净净。
一路上,两人不再言语,安安静静的车内唯有窗外凉风呼啸,从耳边呼呼吹过。
良久,韩亦才说话。
他喊她,“周玥。”
周玥瓮声瓮气,带着浓浓的鼻音回应他,“到了吗,我这就下车。”
她以为是韩亦已经将车行驶到她住的小区,毕竟开车从冷柔住的小区过来,顶多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到。周玥作势就要推开车门,她推了一把,车门是锁上的,路边的风景还在严重急速倒退。
原来还没到,她却已经这么迫不及待想下车了。
“周玥,人都是慢慢改变的。”韩亦的清淡的嗓音盖过流淌的音乐,稳稳在她耳边回响,“我相信你可以。”
他没有生气,仍旧保持着好脾气同她说话,仿佛前一刻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梦里她失去了自我,失了体面,大发雷霆。
好一会儿,周玥才从自我安慰中找回属于自己该有的情绪,她无比低落地对韩亦说:“对不起。”
韩亦只是说:“到了。”
周玥抬眼望了下外面,熟悉的单元楼和单元楼后面烂尾楼,是她住的小区没错了。
她忙推开车门,又小声咕哝了一句“对不起”,随即从车里逃窜出去,头也不回的刷门禁卡钻进电梯,留下一个娇小的背影给他。
韩亦也没着急走,从兜里抹出火机和烟,然后从车上下来,倚靠着车窗,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目光却缓缓抬起落在十层楼高的阳台窗户上。
阳台处的灯还是暗的,勉强能看见周玥挂在晾衣杆上的几件衣服,以及一只猫的身影,在阳台上优雅踱步。
韩亦没想过周玥反应会这么大,他甚至看见从倒映的车窗上依稀看到她雾气氤氲的双眸,眼眶浮着的水雾狠狠撞击着他的心。他狠狠了吸了口烟,却不慎呛到嗓子,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只差没让他咳出血。
缓了几分钟,韩亦在此抬眸看向十楼的阳台,仍旧黑黢黢一片,灯还没有开。他索性就倚着车门,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期间还接到叶知礼的电话,问他为什么人提前开溜了,大伙儿现在准备赶下一个场子,玩得正热闹。
“困了,回家睡觉。”韩亦答得简单。
叶知礼也没好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后就挂了电话,继续埋头于歌舞交错的人影中,嗨得不行。
叶知礼的来电却提醒了韩亦,让韩亦忆起他在聚会上看到的江焕景。彼时的江焕景似乎功成名就,在衣香鬓影中如鱼得水,身旁也不缺美女环绕,眼里满满都是市侩的俗世眼光,再没了从前澄澈青涩,却带着光的双眸,也没了身旁那个娇羞憨笑的姑娘。江焕景变了很多,而韩亦在经年之后遇到的周玥仍旧是一尘不变的周玥。
那样一尘不变的周玥,一直说自己嘴笨,一直胆小怕事,一直察言观色很多年。而那样的周玥偶尔也会很勇敢,在明明怕得要死时候会将她濡湿的手抓紧他的手,会在没有漆黑的夜晚与他一起走在路上时,想法设法找各种话题来尬聊,也会在宠物医院里对着他的猫走神发呆,痴痴地盯着看好久,却管不住自己猫的脾气。
而就是这样的周玥,让他的心忽上忽下,在这凉风习习的夜晚里让他产生从未有过的想法——这样的周玥,如果他拥有的话。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拥有。
韩亦再次掀起眼皮往楼上看了眼阳台处的灯光亮了,单元楼的门禁却咔嚓一响,走出来不久前低落着心情走进去周玥。
她捂着自己的大衣,东瞅瞅西瞧瞧,最后目光不确定的落在韩亦的车上,慢慢吞吞前进几步,然后小心翼翼的喊:“韩亦韩亦?”
她嘴上嘟囔着,“这好像就是韩亦的车,怎么没见着人呢?”
须臾,周玥好奇心作祟,围着车绕了一圈,发现韩亦在另外一面的车门上靠着抽烟,指间的烟火明明灭灭,一闪一着火红星子。
周玥“啊”了一声,后退几步,看见韩亦开车车门,而他则靠在车门上抽烟,他微微偏头就可以看见正对着的周玥,却任由她呼喊,自己不吭声。
“韩亦?我还以为你早……回去了。”周玥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脚,她换了一双粉色毛绒绒的拖鞋。
韩亦灭了烟,弯腰从车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在楼下吹吹风,抽了几根烟。”
周玥没动,也没伸手接他的抽纸,就愣愣站在原地,盯着围在他脚下一地的烟头,好一会儿才问他,“没事儿,我不用纸。”
“那就别哭了,天冷,哭久了疼。”
第19章 . 三分甜(08) 今夜月色
周玥抽噎一声, 抬起袖子就胡乱往脸上抹了抹,“不好意思啊,眼睛里进了沙子,没有什么事儿啦。”
她胡乱编了一个相当拙劣的借口, 擦干脸上的泪水后, 眼眶仍旧有些红红的, 看起来像是兔子。
“你还不回家吗, 都这么晚了。”周玥转移话题, 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太狼狈。她实在是没想到,黄女士在今夜就过来了, 守在她租住的门口, 坐等她回来,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等了大半夜。
周玥起初在门口看到人影时还吓了一跳, 还是以为是对面房间住的出来在她门口抽烟什么的,没想到随着走廊感应灯的亮起, 黄女士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庞就这么落在她的眼里。
她当场愣成二傻子,怎么也没想到说好过两三天坐飞机过来的黄女士在今夜就立在她跟前,一张脸要多严肃有多严肃, 脸上尽是不悦与失望, 甚至还隐隐一触即发的恼火。
黄女士开口同她讲话,喉咙有种被寒风割裂了的沙哑:“晚上出去哪里鬼混了,还知道回来。”
周玥嘴唇动了动, 只是问她:“您怎么过来了, 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黄女士笑,笑声里带着寒风的凛冽,“我这不是想着给我乖女儿一个惊喜, 没想到乖女儿给了我一个惊吓,楼下送你回来的男人谁啊,新找的对象?”
周玥脚下挪动半分,往自己的房门前走了走,嘴上解释着:“一个朋友。”
“哟,什么朋友大半夜还送你回家呢,男朋友?”
周玥不想再继续和黄女士说下去,黄女士总是这样,以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自作主张给她的事情下结论,不论她怎么解释,黄女士要么不屑一顾,要么嗤之以鼻。
而现下的黄女士对着她冷嗤一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谈恋爱可以,结婚就别想了。我可以让你继续玩下去,你想怎么和其他男人玩都可以,但是结婚不行。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之前不也和姓江的谈过四五年……”
黄女士的话如同连珠炮弹向周玥轰来,轰的周玥的思绪混沌,失去思考。为什么,为什么黄女士总是要这样子毒舌,这样子对她无尽嘲讽,仿佛她就活该被这样对待,她不是她的女儿吗?可是她明明一点也都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与爱,有的只是无尽的争吵与谩骂。
周玥太阳穴突突跳,跳得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大声指责黄女士:“妈,你说够了没!”
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声叫黄女士有分秒怔愣,继而迎接的是更火爆的责骂。她三两步上前,戳着周玥的脑门,话语里尽是责骂:“翅膀硬了,怎么和你妈妈说话呢,口气这么冲,就因为自己在外面挣了两个钱?我说说你怎么了,我还不能说你了?”
黄女士气呼呼,“你半年不给家里打个电话,给你打电话你就说你工作忙,这忙那忙,反正不理会我和你爸就是了,在你眼里是不是早就没爹妈了?你是不是早就想让我去死了,我死了你你们就都开心了?我说说那姓江的又怎么了,那那时候和他相处得有多好多甜,后来不照样分手了?你妈我是过来人,难道还能不清楚你们分手的原因,让你单着你不好好单着,给你介绍的你又东挑西拣,跟逛菜市场一样。周玥,我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