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武清莜的心里传来一阵阵的痛楚,像是被人用刀割裂一般,她猛地握住凤筵的手,声音带了一丝凄凉,“陛下,到底是为什么?就算是要判臣妾死刑,也应该说个清楚明白,不是吗?”
“说个清楚明白?”凤筵低低垂眸,面无表情地看向武清莜,语气阴冷,“说不清,讲不明!”
好像她再靠近一步,凤筵就要大开杀戮,而他现在只不过是在隐忍,不断克制心里对她的仇恨。因为有爱,所以爱和仇恨一直在心里较量,等着哪一方打败一方。
“陛下!”
武清莜握着凤筵的手,可凤筵大步往前跨,一把将她甩开,只听见她低低地惨叫了一声。路的旁侧就是一片池塘,由于凤筵的力道太大,武清莜无法控制,脚下一滑就要往池塘里面摔。
清莜……凤筵侧脸看去,右手伸了出去刚要救武清莜的时候,梦里那条毒蛇就猛地出现在凤筵的眼前。他的脚步一顿,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凤筵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毫不留情。
所有人都以为陛下会拉住皇后娘娘,所以看着皇后娘娘摔下池塘的时候,都愣住了。在场的冯扬立刻朝那些宫人吼道,“还不救人!”
孟惊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推了推冯扬道,“陛下和娘娘这次怎么吵得这么凶?”
冯扬瞪了他一眼,只见武清莜已经被几名宫人从池塘救了上来,连忙上前,问道:“娘娘,可有大碍?”
武清莜浑身滴着水,可她觉得这沁骨的凉意并不是因为池塘的水,而是因为凤筵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和那句绝情的话。
她只是幽幽道,“春天的池水,可真凉啊。”
冯扬见着心里不忍,只是道,“娘娘,陛下近日心情不好,您过些时候再找陛下为好。”
武清莜抬眸,看向他说,“想必冯大人也是知情的,包括顺安公公为什么突然不见,可本宫知道冯大人不会说的。”
“回宫。”武清莜瞥了冯扬一眼,就朝身侧的久歌说了一句,然后窝在久歌的身侧,像极了溺水却得不到救助的人。
冯扬摇了摇头,终只是叹了口气,倒是一旁的孟惊不依不饶地一直问着冯扬,被冯扬随便打马虎眼给说了过去。
那日落水之后,武清莜一直将自己关在昭阳殿中,谁也不见,什么话也不想说。就连到了春分祭日大典,武清莜作为皇后娘娘也没有现身,凤筵也未来喊她。
春分祭日大典,是冬尽而春始,对日神的崇拜,是为国之大典,百姓不得擅为之,故由天子于晨曦之际,前往京郊的日坛进行祭祀。
一大早,凤筵便前往日坛,日坛的台阶上已铺好红毯,直直通往顶端,只有凤筵和随行的礼官可以上去,其他官员皆列于日坛之下。
按照祭祀的礼仪,在礼官的喝声下,凤筵冷漠地进行祭日的仪式。
在此前青山寺的祭天仪式,凤筵一度觉得自己不相信上苍和命运,可命运终究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那就是武清莜的身世!他唯一最深爱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仇人!
可哪怕是这样,他依旧是不相信命运!今日的祭日大典也一样,他要让那些所谓的神灵们看看,看他凤筵是如何治理好西雁,如何成为一代明君,开创盛世的!
至于武清莜……他会解决和她的问题!
祭日大典行至一半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一群江湖上的悍匪和恶徒,来者都是些三教九流之辈,为首的人正是逃狱的死刑犯季莫廷。
前往京郊带的官兵并不多,全数被那些人控制住了,不知不觉之间,外头纠集看好戏的百姓们也冲了进来。季莫廷在两名持刀大汉的保护下,上了日坛,一脸得意地看向凤筵。
“怎么?陛下很诧异我会出现吗?”
凤筵冷冷地挑眉,“朕诧异,有人这么求死心切,偏要往地狱路来。”
季莫廷高高地哼了一声,突然朝日坛下的官员们吼了一声,嘲笑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拥立的皇帝有多么蠢?”
凤筵不急不怒,云淡风轻地看着他表演,只是眸中浸满了危险和杀意。这个人,这个愚蠢的季莫廷,偏偏在凤筵怒意无处发的时候,闯了过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季莫廷接着道,“这个皇帝啊,他一心拥立的皇后娘娘,你们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那个叫武清莜的祸国妖女,就是前朝余孽,战神公主的遗孤,也就是屺国那穷凶恶极又杀人不眨眼的国师,金蛇恶贼的女儿!那个金蛇恶贼当初杀了我们多少的国人啊?可谓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大家请看,”季莫廷拿出了柳夫人临死前藏起来的日志,高声道,“这就是武老爷的夫人临终前留下的遗书,里面清清楚楚记载了武清莜就是前朝余孽的事情,是当时武老爷把她救了下来,带回武府抚养的。”
“我命人誊抄复制了很多份,大家都可以看看,看看我们这皇帝有多么糊涂?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仇人,还大张旗鼓地立为皇后!”
“他!”季莫廷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满天飞,一手指着凤筵道,“绝不配当西雁的皇上!”
“哦?那谁配当?”凤筵慢慢举步,靠近季莫廷。
季莫廷被他的气势震慑到,立刻躲到两名大汉的身后,仰着脑袋说,“今天,我就带着江湖上的有才之辈,绿林好汉,一起推翻你这暴君的暴|政!”
推翻凤筵这暴君,由他登位,怎么就不可以?!想当初庆襄帝的老爹不就照样杀光了凤筵一家子,自立为王了?呵,他季莫廷同样可以!
“暴君退位!”
“暴君退位!”
“……”
“大家莫要被这逆贼给骗了!”不知何时,冯扬竟悄无声息地上了日坛,从凤筵的身后走了出来,然后一脸“看傻逼”似得看着季莫廷。
“恐怕,被骗了的人是你。”冯扬勾着嘴唇,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举在手上说,“这封信就是武老爷临死的遗书!当初武老爷死在战场,写了这封绝笔遗书交给了自己的亲信,那名亲信知道这封遗书代表了什么,故而一直不敢拿出来,隐姓埋名地生活了下去。”
“这封遗书指出,前朝遗孤确实是被武老爷收养的,可却不是皇后娘娘,而是武若烟,武老爷名义上真正的亲生女儿!当初,武老爷就是害怕这个真相被人发现,所以才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和武若烟的身份给换了。”
冯扬也同样将武老爷的遗书誊录了好几份,甩在季莫廷的脸上,无比同情道,“是你,被武若烟骗了,被她利用了还不知情,真是可怜。”
“不!不会的,这肯定是假的。”季莫廷看了一眼冯扬甩过来的遗书,三两下就给撕毁了,龇牙咧嘴道,“话都被你一个人说了,你怎么说都行啊?那名亲信在哪里?这封遗憾怎么证明是真的?莫要诓骗我们!”
冯扬:“如今,这名亲信也在场,他可以证明这封遗书是真的。”
除了亲信以外,季鑫峰也站了出来,飞身而跃来到日坛上,大义灭亲道,“我也可以证明,我爹利欲熏心,想要假借皇后娘娘是前朝逆贼的身份,逼退陛下。”
冯扬不曾料到季鑫峰会站出来说话,不过只是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接话道,“不错!这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陛下知道武若烟的身份,可却没有取她性命,而是希望她能不被仇恨蒙蔽,继续生活下去。无奈啊,季莫廷等人糟蹋了陛下的一番良苦用心。”
紧接着,冯扬大声高喊,“陛下英明,实乃天人典范,国之倚靠,是神授君权,真龙天子!”
一瞬间,日坛下的全部官员和百姓纷纷跪倒在地,就连季鑫峰带来的人也认命地跪拜在地,口口高颂,“陛下英明,实乃天人典范,国之倚靠,是神授君权,真龙天子!”
……
“你你你……”季莫廷踉跄地丢跌倒在地,满脸的不可置信,猛然才反应过来,指着凤筵,“你你你早就知道……”
凤筵早就知道了武清莜的身世身份,所以预先就让冯扬去做了万全之策,也就是隐藏了武清莜的身份,把前朝余孽的罪名加在武若烟的身份。
正因为如此,今日春分祭日大典,以季莫廷谋叛被当场斩杀、一干人等收监牢狱为终了,斩杀者为季鑫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