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细长锐利的黑眸,不笑时只让人觉得若夜色中的鹰隼,傲气逼人,可若他那双削薄的唇微微勾起,丝毫不逊色殷明煦的多情,反而更添几分雅致和清隽,叫人不自觉就忘了,他是个武将。
殷明煦闻言笑得更灿烂了些,他自然不会忘。相反,他一直都想将武宁候和裴远拉入自己的阵营,圣人曾说过,大乾有此二人在,才固若金汤。
若是这二人都追随了他,那他也不稀罕太子的位子了,父皇那把椅子更诱人些。
待得武宁候自栾锦湖畔回府时,已经过了二更。
常源等在大门口,本来还想跟主子爷禀报一下俞桃和芷秋的事儿呢,瞧见武宁候冷着脸进了书房,常翰冲着他摇头,就知道主子心情不好,按下没敢开口。
倒是武宁候泡在浴桶里许久后,淡淡开口吩咐:“叫俞桃过来伺候。”
常海楞了一下,立马应下声来,叫常翰盯着门口,自己去廊子下头跟常源说:“把莲荷居那位喊过来。”
常源迟疑了一下,他本有心问一嘴,可他知道主子耳力过人,瞧出主子心情不好就不敢多话。
不过听常海那意思,能伺候的就一位?俞桃姑娘也说了她是丫鬟,那么……
当他走到莲荷居,发现西厢房已经灭了灯后,毫不犹豫将芷秋带去了前头。
第14章 浑身软得似面条一般
芷秋被常源请出去的时候,俞桃听见了。
她下意识紧了紧被褥,将半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碰到脸上的伤口,刺痛压下了她心底轻微的不安。
上辈子也是芷秋先伺候的,那时她还沉浸在红梅死去的悲伤里,虽然被芷秋针对,却一点都不想跟她争抢。
即便是这样,芷秋也没放过她,伺候武宁候的那夜,若不是他早回来了半个时辰发现了芷秋的所作所为,也许死的就是她。
她已经忘了芷秋为何非要她死不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重来一次,她没那么天真到以为武宁候会只让她做个丫鬟。
总要伺候他,只是什么时候伺候,这一回,她不想由着武宁候。
至于芷秋,上辈子她几乎等于亲手将自己送上了武宁候的床榻,她俞桃别的不敢说,知恩图报她向来做的很好。
强逼自己闭上眼睛,俞桃一点睡意都没有,只安静等着,等芷秋伺候完回来,亦或是常翰过来请她。
叫俞桃惊讶的是,她想到的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芷秋没一会儿就哭着回来了,显然是被撵了出来。
俞桃屏着呼吸心惊肉跳等了好久,也没见有人来叫,她蹙着眉脑子里胡思乱想好久,才慢慢睡过去。
与此同时,沐浴完的武宁候衣衫半敞斜躺在软榻上,垂着眸子冷冷看着常源。
常源将白日里安排芷秋和俞桃的经过说完,才将脑袋贴在地上:“奴才本想等主子回来再禀报,只刚才见主子吃多了酒,怕扰您清净才……都是奴才的错,请主子责罚!”
虽同是长随,可常源和负责侯府门下生意的常砚不如常海和常翰在武宁候身边得脸,因此他才更小心翼翼些,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就犯了错。
这让常源止不住有些怨起俞桃,一个伺候主子爷床榻的玩意儿,糊弄他干啥?不省心的玩意儿,别叫他逮着机会,否则就别怪他把小鞋安排上。
翟远晟手里把玩着天青色鼻烟壶大小的瓷瓶,听常源说完,脸上也不辨喜怒,只淡淡道:“出去吧。”
等常源退出去以后,过了一会儿翟远晟才轻嗤出声,将瓷瓶扔到常海身上。
“主子?”常海手忙脚乱接住瓷瓶,小心翼翼问道。
翟远晟起身往卧房内走,声音淡漠中还有几分莫名的烦躁:“别再让我看见。”
昨日在马车上时,他怀里抱着娇软美人,只觉得哪里都叫他满意,唯独脸上的伤痕和血迹刺眼的很。
他当时一个字都没提,过后也没跟任何人说过,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竟然会对一个丫鬟上心。
等常海和常翰退出去后,翟远晟才由着自己气笑出来,许是多吃了几杯花酒,沐浴过他也还有些燥热,一闭眼就是那胭脂色的肚兜,肚兜旁的白嫩肌肤上,零星的血迹衬着那张娇弱美艳的脸蛋儿,更叫人有种想要……往死里操-弄的冲动。
他倒是没想着这么快就让俞桃伺候,叫她过来也不过是想尽快让那张芙蓉面能见人。
亏得他托太医院的王院使淘换了消肿祛痕的名品芙蓉膏,那死丫头竟然还真以为自己是来墨宁院当丫头的?
翟远晟咬了咬舌尖,到底压不住心底那点子痒意,沉声冲着窗外吩咐:“明天开始,让俞桃书房伺候。”
捏着瓷瓶正跟常翰面面相觑的常海赶紧应声,等了会儿不见主子继续吩咐,他才拉着常翰走远。
“你说……这药膏我该怎么处置?”常海头一回有点犹豫。
若是扔了吧,有点可惜,他也怕主子瞧见俞桃那张脸上青肿许久不退,到时候万一怜惜美人儿,迁怒可怎么办呢?
可若是给了俞桃,别的不说,但凡主子恼羞成怒,他就少不了一顿棍子,这还真是把聪明人常海给为难住了。
常翰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愣愣道:“给俞桃姑娘呗。”
常海问:“那俞桃问这药膏子怎么来的呢?”
常翰说:“就说是主子爷赏的啊,你还想占主子爷的功劳?”
常海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踢自家弟弟一脚:“你借我的胆子吗?你没听主子说再不许叫他看见?若主子是让我扔了呢?万一俞桃姑娘谢恩,给主子……谢恼了呢?”
许是怕叫武宁候听见,最后几个字常海缩头缩脑声音放得特别低。
常翰不解:“东西在俞桃姑娘那里,本来主子爷就看不见。若是要扔,主子为啥不自己扔?再说主子不是一直教咱们物尽其用吗?俞桃姑娘要在书房伺候,早点让她脸上好起来,主子看着也顺眼。”
常海:“……”听着好特么有道理,他弟弟是什么时候这么能胡咧咧的?
可话又说回来,傻人自有傻人的道理,这解释也没毛病,总归到时候美人无暇,主子瞧着顺心,许是不会生气呢?
第二天一大早,俞桃虽然没睡好,还是勉强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端着铜盆去芷秋屋里伺候。
一进门俞桃就瞧见芷秋恨恨瞪着她,用一双……红肿不堪的眸子,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哭了一夜。
“滚出去!别指望能看我的笑话!我没能伺候,你一个破了相的丫鬟就能伺候吗?”芷秋将枕头朝着俞桃这边甩过来,哑着嗓子低喝。
俞桃赶紧避开,有条不紊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拧了温帕子递过去,嗓音软得叫人提不起火气来:“侯爷既然叫姐姐进墨宁院,定是要姐姐伺候的,只是主子的心思咱们当下人的也无从猜测,我可不敢看姐姐笑话,姐姐先擦擦脸可好?”
芷秋想将帕子扔掉:“不用你假好心……”
“芷秋姐姐知道侯爷为何没要姐姐伺候吗?”俞桃打断她的话,脸上笑得愈发乖巧,“春巧曾经跟墨莲来往,私下里嘀咕过呢,说侯爷喜欢肤若凝脂的美人,芷秋姐姐哪里都好,只这身皮子……怕是比不过墨莲。”
芷秋楞了一下,迟疑之余还有些羞恼:“你这是在嘲讽我?”
俞桃替芷秋倒了杯温茶,低着头温顺道:“怎么会呢,我一大早过来,是想跟芷秋姐姐说,我小婶婶祖上是铃医,她有个能叫肌肤柔嫩的方子。”
芷秋闻言红肿的眼睛瞪大了一瞬:“什么方子?”
“其实很简单,只要沐浴后,用牛乳和蜂蜜混合在一起,然后将绿豆磨成的粉与之混合,敷在身上一盏茶功夫后洗去,辅以玫瑰花露揉按,不出一月,保准姐姐肌肤如雪,柔滑如脂。”俞桃没有卖关子,痛快道。
她并没有说谎,上辈子小婶婶也把方子告诉她了,结果换来的是那男人更残酷的折磨,她后头才没再用过,确实很管用就是了。
芷秋蹙了蹙眉随即放松下来,听起来倒是不难,只牛乳难得些,可她如今是伺候武宁候的通房,应该也不难弄到。
只是她依然放不下警惕:“这方子若是管用,你为何要告诉我?”
俞桃笑得有些落寞:“我只想姐姐能够受宠,我愿意为姐姐鞍前马后,只求等将来到了能出府的年纪,姐姐能帮我说几句好话,我……还是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