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又剜了灼华一眼。
直等这两位出了门,灼华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得救了。
她转头看向简知,心情复杂。
若他不开口戳穿有人在屏风后躲着,那分明什么麻烦都不会有,但也确实雪中送炭救了她。
简知目光灼灼,手中烫金的这扇一摇一摇,没等到灼华的道谢,似笑非笑:“姑娘,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啊。”
他似乎是想说红颜祸水来着,但对初次见面的姑娘这样说,实在太浪荡了,故而他改了个说法。
这人跟赵回志趣相投,总一起去喝花酒,说辞都差不多。
灼华尴尬一笑:“不过是点误会而已,既然如今小谢大人有公务在身,咱们也各回各家吧?”
她一心想离开这是非地。腿更软了,但要咬牙坚持。灼华强迈两条灌了铅的腿,却见简知一个侧步挡在了她面前。
简公子生了一双圆圆的杏眼,显得年纪很小似的,实际上二十大几,身量也完全定型了,比灼华高了大半个头,此刻他将门挡的严严实实的,让灼华纵有轻功也用不出来。
他似乎对灼华充满兴趣。
灼华绝不会放过每一条她海里的鱼,于是高傲的一样下颚:“方才听你跟小谢大人说话,你只是一介商贾吧?那请你别挡本小姐的道,你身上的铜臭味熏到我了!”
将他最爱的事业说的一文不值,估计简知会很生气,对她好感度跌停吧?
果然,简知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
灼华心内大呼“好耶”,哪知下一秒,就见简知又笑了,还笑的很是……
灼华真的不想用“无奈中带着宠溺”这样教科书般的形容词来形容。
但事实就是如此。
“姑娘,撒谎也要先打打草稿,若说你要是只爱权势,瞧不起钱财,何不讨好方才那位王爷,普天之下权势能比他强的,不超过十个罢?”
别说十个,五个都算多的,而且其中两个灼华熟悉的不能更熟悉。
全是姓姜的。
果然好感度99%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打发掉的,但灼华也已经是老油条了。
“呵,你这可就想差了,本小姐对钱跟权势都不感兴趣,只在乎才华。”
说罢,她上手直接将简知推开。
不是她突然硬气了,是因为看到外头有差役经过。
她就不信了,在大理寺中简知还敢随意猖狂。
灼华跟方才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噤若寒蝉时判若两人,近乎野蛮,简知没敢跟她发生肢体接触,让开了。
只是仍旧亦步亦趋的跟在灼华身后。
“跟着我干什么?”灼华瞪他。
再跟着,她就要装不住了!
简直这次是真的无奈:“小姐误会了,在下不过是要离开这儿,正好跟小姐顺路罢了。”
“哦。”
灼华不再理他。奈何这人一身富贵逼人,存在感强烈,灼华虽然故意不去看他,但还是很紧张。
就听到身后的人低笑一声:“姑娘,若是欣赏才华的话,不若考虑一下我?诗书礼乐我也是无所不通的,姑娘若不信,大可去宫内找当年当过太子伴读的人打探一二。而且我不用在朝堂里跟那些老油条虚与委蛇,或可满足姑娘高山流水觅知音的愿望,又可带姑娘离开这虎狼环绕的是非地,何乐而不为呢?”
灼华心内一阵烦躁。
简知还真敢说,也不怕叫别人听去,传到谢廷玉或者谁的耳朵里,会带来多少麻烦。
其实这些话说的,挺让人心动。
比初遇姜濯川的时候,他抛出的橄榄枝诱人多了。作为可以永不进金陵的商人,比注定要困守皇城的泰迪……不,太子殿下更好的选择。
若不是早知简知对自己有先天99%的好感度,且那些好感度都是幻梦带来的,她都要因为感动,真的考虑一下了!
灼华深知这种好感度是不牢靠的,她没有平行世界中那位穿书前辈那样好的商业头脑,简知早晚也会对她失望厌烦。
不该自私的为了脱离苦海用婚姻当儿戏,拖个无辜之人下水。
到了大门处,灼华就看到了个很熟悉的人在衙门前探头探脑的。
赵回跟大理寺这班人实在不算熟,上次吃酒席被安排到同一桌,都是泾渭分明的,他来此处,肯定是来接自己回了。
跟在灼华身后出门的简知,看着姑娘乳燕投林的背影,再看了一眼那等在马车边上的老同窗赵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灼华跟赵回打了个招呼,直接钻进了马车。
没成想,这车里竟还有别人。
“殿下?”
她慌忙要行礼。
姜濯川竟然亲自过来接她,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她还是受宠若惊。
毕竟先前几次,都还有点别的原因。
这次,完全没有,就是为了帮她才来的。
姜濯川忙叫她不必多礼,刚要伸手去扶,外头车夫一扬鞭子,车就跑了起来。灼华一个不稳就栽倒下去,正撞进姜濯川怀里。
男子的臂膀温暖有力,似乎来之前穿过了树林,带着清新好闻的松香味。
灼华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小脸通红。
姜濯川则没什么反应,自己坐到了侧面,叫灼华去最内侧正坐。
灼华不敢:“这怎么好意思!”
让堂堂太子殿下坐侧面,她自己坐主位,疯了么?
“我让你坐你就坐,并无外人看见,怕什么?就算看见了,便是我礼让柔弱的姑娘,也无人敢置喙。”
灼华抿唇,这根本不是让外人看见怎么说的问题。
他们若看到咱们俩孤男寡女在小车厢里衣衫凌乱?
那他们确实不会置喙。
他们只会逼婚。
不过此处距离皇宫有相当长一段路,如果不是正位坐着,她肯定熬不住要晕车,若是吐一地就更失礼,于是便道了谢,去后边正襟危坐。
傍晚的时候,没了阳光直晒,可地面还是滚烫的,蒸腾起来的热气似乎能从车厢的底板一路烤上来。
皇家的马车虽然豪华,但箱板之间严丝合缝,充作窗帘的绸缎又格外厚实,风吹不进来,热气就困在狭小的车厢里。
灼华觉着,自己的脸一直这么烫,一定是因为被这样蒸着。绝不可能是因为抱上了姜濯川,如今坐的垫子,也带着他体温的原因!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姜濯川跟别人确实不一样。
母胎solo许多年,如今虽然被动成了海王,可那都是在刀山火海上方走钢丝,跟谁互动,都没旖旎的心思,只有防范和紧张。
只有姜濯川这个朋友兼同盟,让人可以放松下来,无所顾忌的说上两句不过脑子的大实话。
所以这个人于她而言,很鲜活,且特别。
而且越是相处,根据原文中来的偏见就越少,有血有肉的姜濯川,并不是渣的格外理所当然的大猪蹄子。
灼华只觉着心跳很快,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发芽了。
这是个好人啊,还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好人,如果真的嫁给他,将来想必不会如同原文中的皇后那样,一再被误会,却无处伸冤只能自己隐忍。
她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个念头之后,还忍不住瞥了一眼姜濯川的侧颜。
白净无须,线条好看。
仍旧是清正,眼神也坚定的一如既往,没跟她似的,目光乱飘,心猿意马。
算了,人家对你只是仗义,并没有男女之情。
这年头也没个谈恋爱的说法,一旦表白,就没退路了,对方接受那就得成亲。
如今觉着跟这个善解人意的老好人过一辈子也挺好,可婚后若是得陇望蜀,还希望人家真心爱你,不就走了原女主的老路了么!
宫斗她属实不行。
灼华快刀斩乱麻,砍碎了心中那颗刚冒头的嫩芽,然后转开目光,将窗帘卷起来。
往皇宫方向去的路无人敢占了摆摊,一条大道笔直,快马加鞭带起来的凉风吹进来,让心头的燥郁略微散去了些。
她再也没往姜濯川的方向看,自然没注意到,他的耳朵尖都红的发紫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将姑娘抱在怀中,还是他魂牵梦绕的姑娘,这冲击太强了。
他不敢有任何表现,生怕被当成个登徒子。
少女柔弱无骨的温暖,发丝间比任何花香都要馥郁迷人的气息,此刻仍然印刻在他脑子里。
然后他就目睹了自己好感度条的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