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日那个病入膏肓的老婆子离开后,整个屋子里,便一直都处于紧张的气氛之中,郑婉仪愣愣的坐在榻上,什么东西没吃,什么话没说,也不肯躺下睡觉。
浓墨般的深夜里,耳畔边除了屋子外淅沥的雨水声音,屋内落针可闻。
清晨,天色渐渐地亮了,屋外的淡薄亮光透过纱窗,丝丝缕缕的洒落了进来。
“......昨日的那事,你们将嘴都给我闭紧了,谁都不许给我说出去!”耳边,终于传来主子郑婉仪的声音。
听了话后,屋子里的三个侍女皆恭声回道:“知道了,夫人。”
“绿萼,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郑婉仪一整晚都没入睡,蓦然开口说话,她的嗓音听着有几分说不出的沙哑。
“绿萼,你过来......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你悄悄地去帮我查。”听了吩咐,侍女绿萼上前几步,行至主子郑婉仪的跟前,贴着她的耳畔,郑婉仪压低了声音道......
林氏的厢房里,容色素雅的少妇端坐在梨木圈椅上,一点一点的摆弄着案几上的花枝。
从前还在闺阁之时,林氏便很喜欢插花这种活动。
不过,那时候,她还常常会和一些手帕交相互往来,隔个好几日,才会有些兴致弄插花这种雅致的事情。
但从嫁给镇北侯世子陈明礼后,和那些手帕交的往来,便一下子少了下去,府里事务的管理,大多都交给了管家,只偶尔过来将一些重要的事情说予她听,其他的,她便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于是,她便就养成了日常插花的习惯。
紫檀案几上,平摊放置着十多枝花枝,因着下了一夜的雨水,花枝上还沾着不少的水珠。
黄灿灿的迎春,温柔粉红的桃花,还有其他几种说不出名的......有些开的绚烂,有些含苞欲放,各有各说不出的好看。
就在林氏细细调整雪色鹅颈瓷瓶里的花枝之时,屋外有人走了进来。
“夫人......”
“不是说过了么,没有急事,不要在我剪弄花枝的时候过来。”
“夫人,是有些急事......”
“怎么了?”听了话后,林氏看了眼紫檀案几上的花枝,然后慢慢搁下手中的铜剪,旁边侍候的侍女,伸手将白色巾帕递上。
林氏瞧着,随意接过,她微微垂下眼眸,将双手的各个部分都细细擦拭了一遍,之后,便将巾帕又放回了侍女的手上。
奴婢刚收到了三夫人那边的消息,说是昨日那位......从外面偷偷带回来一个人。”
侍女夏儿目光从林氏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慢慢的转向了紫檀案几上摆放着的雪色鹅颈瓷瓶上,高低有致,这两年来,夫人的插花技术是越发娴熟和雅致了。
“你继续,我听着呢。”听侍女夏儿的话语微微顿了一顿,林氏淡淡开口说道。
“那位的院子里,一直都有咱们的人,从三夫人嫁到侯府之后,她们那边来了什么人,或是有什么大的举动,奴婢都清楚的很,但昨日的来人却很是有些不对.....我问了那小婢,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夫人,若是这些便也就罢了......昨夜,三夫人的厢房,整个夜里都亮着烛火,这事只在那事发生时候,才出现过......但知道实情的人,皆是三夫人的心腹侍女,奴婢什么都没打听到,但心里总觉着不对劲,想着过来赶紧告知于您.....奴婢也希望只是奴婢想多了。”
第六十三章 离京
听了侍女的话, 林氏微垂眼眸,目光落在紫檀案几上的雪色鹅颈瓷瓶上,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出声道:“叫咱们的人跟紧那几个侍女, 看她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是,夫人......只是......”听了林氏的吩咐, 侍女夏儿恭声应道,似是有些担忧什么,她微微蹙起眉头,迟疑了下,她低低出声,但最后还是止住了口。
“只是什么?你想说什么便就说吧, 我这里还有什么, 是你不能说的么?”说着, 林氏纤手托起雪色鹅颈瓶, 她起身将扦好的插花落在南墙一侧的檀色高几上, 旁侧香炉兽口一缕青烟萦绕徐徐。
“奴婢有些担心,会不会来不及?”想了想,侍女夏儿说出来心里的担忧。
“咱们这些年与那位的交集虽不多, 但我在未出阁前, 曾听说过她的一些事,对她的性子多少有些知晓......即便她真的发现了什么,放心好了, 我这里是绝不会出事的。”
听到了侍女对她的担忧,林氏轻轻出声安抚,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她嘴角微微一勾, 淡漠的眸色变得更加深邃了几分,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随后只简单两句话,道出自己绝不会出事的言语,最后便什么都没再说了。
“嗯,奴婢明白了。”虽不知林氏的语气为何会这般笃定,但侍女夏儿对她家夫人的行事十分放心,随后便轻声应下了她的命令,按着林氏的吩咐慢慢退出了厢房。
......
经了那个雨天之后,顾月儿隐隐察觉,府里的一些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了,但要让她叙述出来,她却不知该怎么说。
陈明州依旧还是往日一般,日日出府“玩耍”,直到天色黯淡了,才会迟迟归来,只偶尔也会带着她一起出府闲逛。
自世子陈明礼,和侯爷离开府邸办理要事之后,陈明州悠闲的似是放养的野马一般,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但事实,其实并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镇北侯府世子陈明礼前些日子虽然离开了京城,但依旧留下了暗卫盯梢陈明州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一做出什么事情,那些暗卫便会将他的行事传递给远在北境的陈明礼手上。
只是关于这些,陈明州什么都没有告知她。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过了四月之后,天色日渐变长,往常辰时还是阴沉黯淡的天色,此刻日头已经静静地挂在东边的树梢上。
顾月儿手支开隔窗,窗外一片光亮,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静静洒落在墙侧的案几上。
昨夜,不知出了何事,陈明州没如以前一般,来她厢房中找她玩闹,直到亥时时分了,才有一侍从过来禀告于她,让她早些歇息,无须再继续等候下去。
到了今早,住在她厢房不远处的陈明州,直到此刻,都还未归来。
也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何事,才会一整夜都未归来,已经习惯了有那人在她身旁絮叨玩闹的顾月儿,只是一夜没有见到他,心里莫名竟开始有些想念了。
就在这同一时刻,京城外五十里处的一残破茅屋,遮遮掩掩于茂密的树林之中。
顾月儿心里挂念着的那人,此时背倚靠着一侧墙上,他一身明蓝锦袍,右臂处被简单包扎着白色绸布。
过了一夜,隔着薄薄绸布还是隐隐透出血迹,他束发的玉冠落在一旁,青年紧闭着双眸,也不知梦里梦到什么,只见他眉宇之间蹙起一道浅浅印记。
山林遮掩下的残破茅屋,此时天色也渐渐亮开。
“吱呀”一声,茅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依靠在墙侧半梦半醒间的男子,也在这时很快的清醒了过来,因着身处陌生之地,青年的警惕之心异常强烈,但在抬眸看清眼前之人后,他才慢慢放下了心来。
“四爷,喝些水吧。”来人手捧着竹筒,竹筒中装着从附近溪涧舀来的清水。
青年低低嗯了一声,便伸手接过身侧之人递来的竹筒,随意抿了几口。
瞧着陈明州沉默饮水,一旁腰间提刀的侍从轻声回道:“属下我刚在外边巡视了一番,四周不见可疑之人了,咱们趁着这间隙,还是早些离去为好,此处虽是隐蔽,但最好还是防范于未然,还有,四爷您右臂上的伤,也要早些让郎中查看为好。”
听了这话,靠在墙侧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将手中竹筒搁在一旁,他微垂眼眸,目光落在阳光洒落进来的光亮处,只稍稍思索了片刻,便轻轻颔首,认可了他的看法。
昨夜,宫里那位似往常一般,秘密相约陈明州于京郊别院相见,但没想到,此次会面竟被世子的暗卫发现,庆幸的是,此事被陈明州及时察觉,在对方还未察觉他要会见的人是谁,便以调虎离山的计策,安全送走了宫里的那位。
只是,当他们再想用此计策,护送走陈明州之时,对方却忽然察觉到他们的用意,此处别院临近山林,于是,他们只能□□穿进山林之间,摆脱身后人的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