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亮了,从府中庭院搬出的箱匣,终于搬完。
顾月儿削瘦肩上披着银红羽缎斗篷,她静静地站在影壁门前。
直到耳畔边传来轻轻“哒哒哒”的马蹄声,顾月儿这才慢慢抬起眼眸,她目光看向淡薄朝霞之下,一容色俊美好看,肩披墨色斗篷的青年一路策马而来。
“都准备的怎样了?”顾月儿瞧着墨色斗篷青年,慢慢走向一侍从模样的男子跟前,随后便听他语气漠然的问道。
听了话,侍从随即侧身垂首回道:“公子,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此刻便就可以出发。”
“好。”俊美青年低低的应了一声,之后,他回身,便朝着顾月儿这边一步步走来。
昨夜,眼前之人与顾煜暖室只谈论了片刻,顾月儿只瞧陈明州面色一尘不变的从室内走出,但顾煜的神情却是冷如冬雪。
顾月儿不知他们二人到底谈论了什么,但只瞧顾煜的冷冷神色,顾月儿便知道,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定不是顾煜所欢喜的。
只是思绪之间,陈明州便已经行至他跟前。
瞧着她身上斗篷有些松散,青年缓缓伸出双手,轻轻将她银红羽缎斗篷微微拢紧了些,顾月儿瞥见眼前之人忽然靠近的双手,她下意识般轻轻闭上双眸。
青年衣袖从少女面上轻轻拂过,带着淡淡的皂荚清香,清清浅浅的萦绕于她的鼻尖,少女不知想起了什么,她面颊之上莫名的开始有些微微发烫。
瞧着眼前之女微微泛红的双颊,陈明州突然觉着十分有趣,让人有些忍不住的想要欺负和逗弄于她。
想到这儿,青年微微侧身,他嘴角衔起一抹淡淡的坏笑,慢慢靠近少女的耳畔边,轻声提醒道:“天冷,小心受凉。”
轻轻闭着双眸的顾月儿,只觉着脖间不时地有清清淡淡的温热气息传来,令她身子不由得轻轻的颤栗了几下,不知怎的,她竟紧张的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好一会儿之后,顾月儿才慢慢睁开双眸,“多谢......”
瞧着眼前青年的视线还落于她的身上,顾月儿脑袋一时间怔愣了片刻,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少女想了一想,她随后又轻声问道:“我们今日就要启辰京城吗?”对于顾煜的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微微存疑。
“嗯,你不是也早想离开这里了吗,怎样......高不高兴?”顾月儿瞧着眼前青年淡笑着问她。
果然,有关她的事情,陈明州这人,他都知晓。
但想想,也没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没什么秘密可言,只随意询问一下府中下人,眼前青年很轻易的便能知晓一切。
相较于她而言,陈明州这人才是真正的叫人看不懂,也读不懂。
若不是她有前世的经历,她大约与世人一般,都觉着眼前这俊美青年,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纨绔。
但事实上,却不是这般。
“我长得有这般好看吗......瞧你的一双眼睛,都快长到我的身上去了!”静静打量着眼前青年的顾月儿,她听着陈明州笑语调侃着道。
青年语气中带着一种淡淡的焉坏,却又叫人不讨厌,他低沉的声音竟莫名的有些勾人。
听了话,顾月儿不由垂下眼眸,只见少女羽睫轻轻颤了颤几下,像把小扇轻轻扫过般。
陈明州微微低眸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那似小扇般的羽睫,一下下的颤动,仿佛轻轻挠过他的心上一般,真是有趣可爱的很。
落雪纷纷飘然而下,青年接过身边侍从递来的油纸伞,他微微仰首,轻轻展开,随后青年便将伞面遮在少女的头顶。
“好了,不与你玩笑了......顾小姐,还是早些车里去吧,仔细真受了风寒,那就真的不好了。”顾月儿低垂的眼眸看向一旁,她耳畔边听到陈明州低沉的声音轻轻说道。
听了这话,顾月儿微微抬起了些眼眸,她侧首看向旁边的青年,继而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回了声“嗯”。
顾府影壁前,只见一样貌颇为俊美的男子,他手执着油纸伞,领着身旁的姝容少女,一步步的朝着车马方向走去。
见顾月儿上了马车后,青年才将手中油纸伞慢慢收起,随后他也跟着一道进了车内。
瞥到男子进了车内,少女神色微微一滞,似有点儿没想到他会和她同乘一车般,她那张美如樱花似的朱唇轻轻张开,眉眼间亦是显而易见的惊讶。
陈明州见着进来车厢前,顾月儿原本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一般的轻松神色。
却在他进了车厢来后,她面上神情瞬时僵了一僵,眼前少女虽很快调整好了表情,但最终还是落尽了陈明州的眼底。
“你......和我一车?”在陈明州手掀开帘子,进了车内之后,顾月儿微微睁大了眼眸,看向站在她身前的青年,少女语气疑惑的问道。
“嗯,要不然你以为呢?”听了话,陈明州语气意味深长的回答。
“门口停了这么多的车,为何偏偏就要上她这一辆?”陈明州的回答,让顾月儿有些忍不住低低的嗫喏。
随后想起了什么一般,俊美青年又继续道:“之前松华山上咱们可是说好了,只要我帮了你,之后你什么都会答应我,何况,前几日我可是又帮了你一次,你总不会这么小要求,都要拒绝于我吧。”
若是平日里女子这般多的话语,陈明州只觉烦心,只想早些远离。
可此刻,他瞧着眼前少女小声嘀咕的样子,陈明州便越发觉着欺负她,真是一件很很好玩的事儿。
“哦。”听了青年的话,顾月儿细细的思索了下,忽然觉着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若不是因为陈明州的帮助,她便不会逃过顾煜的责罚,还有前几日鹤颐楼中......她很可能会再次出事。
而眼下,她能得到母亲的陪嫁珍品,大概也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不然,就以苏姨娘的性子,她怎么都不可能将好不易得到的宝贝,全部都给从口中吐了出来,而且还都好好的还给了她。
“那,母亲的陪嫁品,还有田产和铺子,是不是也都是因为你......”因为好奇,顾月儿有些忍不住的问道。
瞧着眼前少女一字一句仔细斟酌的模样,陈明州心中略略觉着好笑,但面上却一派平淡神色,只听他语气似有些轻嘲的回道:“这你都知道......看来,顾家大小姐的脑子还不是太笨?”
说着,陈明州上前几步,转身在顾月儿的一侧,轻轻一撩衣摆,缓缓落座。
“你......”听着陈明州略带轻轻嘲讽的语气,顾月儿侧身看着身旁的青年,她好几次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一点陈明州说的很对,她的确是有些笨。
但她又不傻,陈明州话中带着的轻轻嘲讽的语气,只要稍稍一听,便都能够听出来这其中意味。
要还是她原来的性子,若要有人这般对她言语,她定要如数返还。
但此时此刻,顾月儿只觉着很累,一点儿都不想与眼前之人争辩。
顾月儿几经变化的情绪,坐于一侧的陈明州,他看都不需看,便全都知晓。
瞧着顾月儿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的样子,陈明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莫名间竟然有些想笑。
陈明州也不知怎的了,仿佛对欺负身旁少女上了瘾般,总会忍不住想做些,能让顾月儿情绪出现波动之事。
他一眼便能看出,顾月儿并非那种性子温吞文静女子。
但她却总在他跟前呈出深沉平稳的样子,陈明州忍不住想要戳破她的伪装,想瞧一瞧她原本最为真实的样子。
只是,却不知为何,想要撕开她的这一层伪装,似乎比他想的要困难一些,但也并非一点儿都做不到。
因此,在瞧着身旁少女,被他言语气得有些说不出话的样子,陈明州只觉着好玩的紧,但他又不想做的太过,担心可能会引来身旁人的反感。
所以,他只小小的逗弄了一番,便没再继续调侃下去了。
这次来河间府,没想到还真是收获颇丰,青年微微一弯唇角,他侧身抬手掀起身侧车帘,看着天地间细雪飘飘,一片雪白。
出了城楼,车马沿着官道一路朝北边方向行去,今日初一,路上的行人也不见少,还是陆陆续续的有小贩挑着货物,前往河间府街市上贩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