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容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什么也没说，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她的，紧紧握住，看着她清凌的眸，坚定道：
“翎儿，我陪你一起。”
既然阻止不了，那便……以命相护。
另一边，夙魂在九凌手里接连吃了暗亏，发觉自己不是这男人的对手，便自觉地避开了他的锋芒。
随手抓过了几个怨魔傀儡，挡住他，自己退到了后方。
稍微调息片刻，他站在一处视线绝佳的地方，观察分析着这几人。
尤其当目光落到珞翎和澜笙身上的时候，深了几许。
他慢慢从衣袖中拿出了两枚加以改造过的魔珠，魔珠本来的威力已令人畏惧。
再经过他特殊的改造，一枚魔珠便可以将一位上神的神元震碎。
哪怕在有神泽护身的情况下。
夙魂盯着手中的魔珠，意味不明地笑了，良久，他摩挲着魔珠轻喃：
“凌珏啊凌珏，你除了魔帝又能如何？这天下，照样不是要落到我夙魂手里！”
“待我杀了你这两个宝贝女儿，这六界之中，将再没有人可以与我抗衡！”
他抬头，目光重新落到澜笙和珞翎身上。
先号令怨魔傀儡层层围困住九凌和沐容，又拖住了澜笙和珞翎。
他抬手，将这两枚魔珠悄 * 无声息地打向了澜笙和珞翎——
沐容离得珞翎最近，多年征战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了异样。
转头，看到这枚直直袭来的魔珠。
“小心！”
他瞳孔一缩，本能地突破身体极限瞬移到了珞翎身边。
“翎儿！”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珞翎扑倒在地，压在身下，完完全全地护住了她。
同时，调动体内全部神力，为她挡去了魔珠的威力。
“嘭！”的一声——
魔珠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沐容身上，在与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发出了皮肉爆裂的骇人声音。
珞翎眼瞳倏地收紧，她清晰感受到了沐容的身体蓦然变得僵硬，随即，又变得很轻很轻。
就像是忽然化成了云朵，毫无重量。
若不是眼前还能看到这张俊美清隽的容颜，她都要以为他消失了。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珞翎自听到他那一声嘶喊、到被他压在身下，完全就没有反应过来。
她想开口，但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眼睛涩得发疼，耳中一片嗡鸣，这一刹那，世界好像都寂静了。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余下了身上的男人……
“沐容……”
她唇瓣嗫嚅，艰涩地吐出两个字眼。
想抬手触碰他，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失去了知觉般，没有一丁点的力气。
她狠狠攥了攥拳，好去感受他的温度。
却在捏紧拳的那一刻发现，整个手心都是黏湿的……
她知道，那是什么……
“沐容……！！”
她终于控制不住崩溃大哭。
男人嘴角上扬，一如既往的好看温柔。
他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
“翎儿，”他轻轻地道：“别怕，不要怕。”
他指尖慢慢覆上她的脸颊，将她眼角的泪痕拭去，笑得满足。
“翎儿，别哭。我喜欢看你笑，我希望……你以后都能笑着。”
他喉结滚动了下，面色渐渐泛白。
哪怕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珞翎也能想象到他此刻有多痛。
那是皮肉炸成碎片的痛……
那是神魂一点点被搅碎的痛……
“沐容……别说话，你别说话！我可以救你的，我能救你的……”
她哭着喊着，手上的动作却很迅速，催动自己的神元，就想渡到他体内。
沐容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翎儿，你听我说。”他一遍遍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珠，哪怕根本就擦不尽。
“翎儿，乖，你先听我说。”
有些话，他想告诉她。
不然，就来不及了。
“翎儿，”他声线轻缓，一字一句道，“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却不可自拔地失了心……”
“第一次爱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两万年前，却纵容着自己、借着酒意，强行将你占为己有。”
说着，他轻轻笑了，一刻也不离地看着她，像是要将她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也像是想要一次看个够，填补以后再也看不到的缺憾。
“翎儿，你知不知道 * ，那天我根本没有醉，我只是借着酒意，才敢接近你。”
翎儿，你又知不知道，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只有两个。
一个是那天晚上，与你抵死缠绵的夜晚。
那一晚，足够我回味千年万年。
另一个……则是你答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
“翎儿，你知道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珞翎泪眼婆娑，咬着唇抵住心中的噬痛，嘴角努力地扬起，因为，他说他喜欢看她笑。
“在想……”沐容更靠近了她一些，想更真实地感受她的温度，“在想，若是在那一刻死了，也毫无遗憾了。因为我此生所求的，已经得到了……”
珞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她哽咽道：“沐容，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你说过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你说过我们要成婚的。”
“足够了，翎儿，于我而言，足够了。”他已经很满足了。
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了最后一个吻，一个轻的好似羽毛的吻。
“翎儿，”他看向她眼底，轻缓却坚定地道：“你记住，我会一直陪着你，天上人间、黄泉碧落，我都会一步不离地陪着你。”
“不！不要……”珞翎哭着摇头。
“翎儿，真的，不要怕，尽管……肉身不在了，我的灵……也会生生世世地……陪着你……”
他的声音，明显的虚弱。
弱的，快要听不清。
同时，珞翎也彻底地感受不到他身体的重量。
最后一刻，沐容在她脸颊上流连的手指，缓缓覆到她眉眼间。
遮住了她的视线。
“翎儿，别怕，也……别看。”
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都是他在看着她转身，看着她从自己视线里消失。
那种感觉，太痛。
他不想让她体会那种痛。
不舍得，哪怕是这仅仅一次。
“沐容……”手腕上钳制的力道消失，珞翎猛地抬起双臂想要抱住他。
可，只抱住了一片空气。
那个人，不在了……
“沐容！！”她嘶声痛喊，心痛到全身冰冷，再到心间麻木。
好似一瞬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同样无法接受的，还有澜笙和九凌。
打向澜笙的那一枚魔珠，在金色神印的光泽下，被自动拦下。
炸裂那一瞬间的冲击，只是让她的修为大减，身体受了些伤，但不伤及性命。
但沐容和珞翎那边，就不一样了。
为了击杀怨魔傀儡，珞翎不惜燃烧自己的神魂，在长时间的消耗下，她根本抵不住魔珠的杀伤力。
这是在最后时刻，有沐容拼尽自己所有的修为，抵挡住了那魔珠全部的威力。
如若不然，此刻消失的，便是珞翎……
站在不远处的夙魂，见自己精心研制的魔珠没发挥到该有的作用，他可惜地皱了皱眉。
但再看到，至少带走了一个沐容，他心里又有了那么一丝快慰。
再次调动怨魔傀儡，打算发动第二波的击杀。
此时此刻这么好的机会，那几人 * 全无防备，若是错过了，岂不后悔终生？
方才因命令而被迫暂停杀戮的怨魔傀儡，此时再次出动。
并且目标也很明确，还是澜笙和珞翎。
这时及时察觉到夙魂意图的九凌，敛着心中的涩痛，快速幻化出多个□□，凭空出现在了珞翎和澜笙身边，抵挡着怨魔傀儡的攻击。
澜笙一步步地朝着珞翎走去，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脑中空白，仿如烟火燃尽后的空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十分钟，或许也只是十秒钟。
脑海深处渐渐浮现一句诗词——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女子喃喃地念出这句话。
倏然，她眉眼微敛，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蓦然间变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