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傅承昀,所以她信。她知道傅承昀心有芥蒂,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但还是忍不住让他知道,“我就不会丢下你的。”
“可我会丢下你。”
傅承昀狠心说完,转身离去,“没有谁会跟你一辈子,不要以为我护着你就是跟定你,我只是要面子,你总要自己走回去。”
他不定那天就死了,总不能陪她一辈子,就是他活着,他的事情也很多。人啊,就是这样,靠山山倒,靠水水枯,他的仁慈只是让林愉越来越软弱,对她最好的方法就是教她成长。
傅承昀刻意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到在他走后,林愉隐忍着泪水忽然抬头,面上笑着,泪水往心里去。
为傅承昀。
也为她自己。
一个人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筑起高垒?是在他无数次期待明天,无数次失望之后。
一个人又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流下眼泪?是在她想要走近,又被推至千丈。
傅承昀有伤,她在被伤。
能不能在傅承昀痊愈之前,她热忱未灭…
林愉不知道。
第十八章 经不起 我伤没好之前,别招……
林愉一个人在外面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回了北院。
也许是为了维持一下她仅剩的颜面,半道刻意去取了傅承昀的汤药,带着汤药进了屋。
屋子里面点着灯,傅承昀就隐没在烛光里,撩着水百无聊赖的往手背上滴,身上穿着那件官袍。等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才掀起一丝笑意,开始一遍一遍认真清洗指缝血迹。
他若无其事的不转头,反正林愉人已经在了。
只是他不说话,林愉也站着不说话。虽然眼神在他身上,却不像以前一样看见他就凑过来,她就单纯的站着,看着他,安静的很。
傅承昀洗手的动作慢了下来,寂静的屋子里面只有水声稀里哗啦的响着,他觉得无趣。
他拿巾栉擦着手,转身斜倚在屏风上,回望着林愉。她眼神空洞,竟当着他的面发呆,不知想什么别的崽子。
哗啦一声,他把巾栉丢回水盆,水珠四溅。
林愉也被惊的回神,诧异的抬眸看他,“怎么了?”
林愉扯出一个几乎勉强的笑容,挪着步子走近,把手里的汤药递给他,“相爷,喝药。”
傅承昀不接,反笑道:“知道回来了?”
“不是你丢的我吗?”要说不难受是假的,终究被那份积年累月的喜欢打败。
“药有些烫,相爷不想喝可以晚些喝,”林愉把托盘放到一边,尽量自如的朝他走近,牵住他的手,“我想帮相爷更衣吧!再洗个热水澡,去去乏。”
傅承昀被她牵着,欣赏着她眼底深处的隐忍,倒是跟着她走到了亮的地方,任由林愉绕过他的腰封解开。
他伸手挠着林愉肉肉的下巴,“不是晚些喝,是不会喝。”
“爷最烦这些汤汤水水,记住了。”
林愉也不喜欢喝药,但她生病了忍着也要听大夫的话老老实实喝药,这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傅承昀这种想法不对,林愉不能答应,索性当作没有听到,装傻抬起他的胳膊,“伸手。”
“恩。”傅承昀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挑起她的下巴,“怎么说话的。”
林愉马上从善如流的改口道:“相爷,伸手啦!”
脸上笑意盈盈,声音又软又娇,傅承昀看着满意了,也不吝啬抬起手方便她脱衣。
为了减少重复的麻烦,林愉除却里衣,把他的外袍和里衬一起褪了一个干净,厚重的官袍挂在林愉的小臂,隐隐闻到上面非比寻常的腥味。
她是个对气味敏感的,闻到了自然找出源头,当着傅承昀的面把一套衣裳翻来翻去,仔细的找。
傅承昀站在风口,也不知是不是帮她挡风,见状挑眉道:“怎的,怕我外头有人?”
林愉睫羽无措的煽动着,光影在她尚且娇嫩的脸上流连。
“没,我没这么想,”林愉抬头,眸中仍是没有厘头的信任,“相爷不是这种人。”
“不长记性,还这么信我?”傅承昀屈指敲在林愉的脑门上,不轻不重,足够林愉吓的闭了眼睛。
他把右袖那块地方扯到林愉前头,漫不经心的解释道:“血迹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林愉睁开眼,和他漩涡一样的眼眸对上,随之迅速低头,看向衣袖,一时呼吸沉重。
她入门四天,两日都见他身上染血,他却好似满不在乎,笑着玩闹。
林愉抿着嘴唇,犹记得阿姐说人要是做多了杀人的事,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那他就可能再也不能投胎转世。
她,就找不到他了。
地狱是什么地方,林愉不知道,总之是个很黑很可怕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傅承昀不是相爷,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你又杀人了?”
她捏着那衣裳,手上一片没有血色的白,虽是问句,她眼中却是确定的。
也许,小顾氏说的,有些是对的。
“又不是没见过,有何稀奇?”傅承昀夺过衣裳,团成一团丢在地上,往后踩了一脚,伸手揽过林愉的细腰,“不过是一个讨厌鬼,你关心他?”
说到关心别人,他眼中笑意冷却,竟有些阴狠。
林愉扶着他的手臂望着他,扭头道:“没关心,就是相爷下次动手,能不能多想想,毕竟一条人命是业障,万一…”
“多想想?我想什么?我能杀错了不成,我乐意,他就该死,没人奈何的我?”傅承昀松开她,冷笑道:“你也不成。”
他看着林愉,问:“你怕了,是不是?”
“恩,一点点怕!”她捏着衣裳,声音很小。
“呵,既然怕就别上赶着看,也别想着劝我。我和他们,就是你死我亡的关系。”
他的声音带着碎雪过境的清冷,说完踩着地上被风卷起的衣裳就要走,林愉却伸手拽住了他。
这世上怕是只有林愉能拽住一心要走的傅承昀。
他停了脚步,却始终没有回头,盯着闪烁的烛光,神色不明的笑着。他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也从不怕林愉知道。
林愉握着他的手,仰头看着他的背影,白衣玉冠,风流雅致,让人忍不住靠近,飞蛾扑火。
“相爷,林愉不聪明,很笨,”她笑着,解释道:“朝堂的事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相爷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说过信你,就是信。叫相爷多想想…”
“也只是希望相爷往前的时候,顾及着家中林愉。你惜命些,平安归家,毕竟我…还在家等着你,是不是?”
“你能不能,每次多点耐心,听我说完。”不要每一次留给她背影,她也会累的。
她没经历过傅承昀的一生,自然无法体会他有的绝望,她没有理由去质疑他的决定。
她求的不多,就是他回一次头,耐心的听她说说话,就是一辈子不喜欢她,陪着她也是好的。
少年情愫,生死与共。她去喜欢,她去守候,就好了。
“唉…”
傅承昀第一次走了回头路,他站到林愉前头,弯腰看着她月貌花容,嘴角勾着,“难为你还知道自己不聪明,我这样的人阎王轻易是不收的,你且老实做你的傅夫人吧!”
“有我在,天塌下来也给你周全。”
两人挨的很近,他虽是玩闹的语气,也没有多少深情在里面,总归是答应了林愉。
林愉便笑着踮脚,在他鼻子上蹭了一下,“林愉知道了,相爷去吧!”
傅承昀愣了愣,算是明白了,林愉在他这儿就是没脾气,喜欢他喜欢的没脾气,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能想出一个世界。
果真的个傻的!
他不再理会这个憨憨,转身进去沐浴。
等他走了,林愉转头看到药碗,这才发现自己把正事忘的一干二净。如今里面响起水声,他们虽是夫妻,林愉也是没有那个胆子闯进去叫他喝药。
思来想去,她只收拾了地上的衣裳,把枳夏叫进来,让人把汤药温着,等两人沐浴之后再劝他喝。
她是去隔壁厢房沐浴的,回来的时候隐约看到外头灯火通明,听着声音应该是小顾氏那边的院子,许是这个时候傅远洲回来了,那边忙碌着。
林愉也没有刻意打听,披着外衣进了正房,在床榻边褪了外衣,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单薄的衣裳裹着她袅袅身姿,细腰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