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你叔(重生)(78)

“阮大小姐,您还是到殿内去吧。刀枪无眼,小心伤了您贵体。”一个太监惨白着脸,畏惧地躲在帘幕后头,口上这样劝着。

“我没法安心地坐着,就让我在这儿远远地看一眼吧。”阮静漪说。她的声音很淡很轻,仿佛人的神魂已不在此处了,而是去往了别的地方。

太监听了,心底更焦急,可又毫无办法。他望着阮静漪的侧颜,发现她那美艳的面庞上满是与容色不符的死寂,像是心已坏了,所以做不出鲜活生动的表情来。

她是在看什么?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太监循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却只瞧见一片血花飞舞。在银光寒芒里,隐隐约约的,小侯爷段准正拔剑与景王世子相斗。二人的剑锋如虹,凌冽无端,似押下了生死的赌注。

看到段准的背影时,太监的心里就已然明了: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位阮大小姐是必然不会回去了。她一定会站在这里,长久地注视着小侯爷的背影。

兵戈征伐之声仍在继续,但逐渐的,那赤盔军却慢慢落了下风。黑色之潮犹如一道巨龙,逐渐将赤色的血脉吞噬殆尽。黑潮退后,便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赤色尸首。

夜风改向,血味向着北方遥遥散去。一个浑身浴血的军士艰难行至正与段准缠斗不休的景王世子身旁,哑着嗓子报道:“世子殿下!我军之士已折损太多,今夜恐怕难以成事!”

然而,世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一扬剑刃,又狠狠向段准袭去,仿佛此刻的天地冷月都已不见了,他只想取得眼前这恶敌的项上人头。

见状,那军士露出惶恐的表情,又提高了嗓音,大声吼道:“世子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暂先撤退,重整旗鼓吧!”

他的话很重,世子绝不可能错漏。但世子却依旧恍若未闻,仍在向段准发动凶险的进攻。

见状,军士露出衰颓之色来。他本欲再说第三次,可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世子飘忽的嗓音:“暂先撤退?撤去何处?死路吗?”

世子的嗓音,分明有几分苦笑之意。

军士愣了愣,也露出绝望灰败的神色来。

是啊。暂先撤退,可又能撤去哪里?离开了京城,那便是将朝廷彻底交予了宜阳侯府。错失了今夜,景王府便兴许再无东山再起之日了。留给他们的,便只有或早或晚的死路罢了。

若非段准狡诈,竟预先设下埋伏,他们景王府,又怎会走至这一步绝路之棋!

景王世子与段准又交一剑,身体向后落在地上。他的身上已然有了不少伤处,鲜血染红了下摆。他将剑刃指向段准,眯了眯眼,又将剑刃一移,指向了段准身后的大殿。

“既然如此……”世子发出了阴恻恻的笑声。

段准的目光一凝,忍不住将余光向后望去。他身后的大殿里,有着一干朝廷重臣,老弱妇孺,还有当今天子,以及他的未婚妻阮静漪。

“既然今夜我必身死,那倒不如令这满朝的迂腐之徒给我景王府陪葬!”世子哈哈大笑起来,眼底仿佛染了血光一般,浑然失去理智的野兽,“给我杀!将这殿上人皆斩于剑下!”

一声令下,世子身后的军士便调转了矛头,朝着唯一未被血浸泡的大殿疯狂涌去。他们仿佛杀红了眼,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斜而出,因此一瞬便冲破了玄色军的阻拦,涌入了殿内。

瞬时间,大殿内尖叫声四起,胆小之徒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性命当前,宾客们顾不得尊卑贵贱,向着天子之席缩去,试图躲在帝王的羽卫身后,求得一夕安稳。

然而,这区区十几个羽卫,如何抵挡得住景王府残存的余军?眼看着那长矛便要刺来,就在此千钧一发之刻,有一道尖锐的女声陡然响起,直逼站在殿外的世子耳旁。

“世子,你想死,我不阻拦。可你也不顾及你姑姑的性命了吗?”

景王世子一愣,仰头看去。却见在大殿中一团混乱,男男女女皆狼狈无比,啼哭流涕,唯有一人笔笔直地站着,身影好似沾着冷月灿光,艳而殊华,叫人不敢逼视;恍惚间,竟叫人有了看到天上仙神的错觉。

那是阮静漪,面色寒冰一般矗立在玉殿的正中,手臂紧紧勒着一名女官的脖颈,另一手持着发簪,尖锐的簪尾正抵在那女官的喉口,仿佛下一刻就会刺的她鲜血迸溅。

被她勒在臂弯里的女官,正是景王的庶出姐姐,太后的心腹,李飞霜。此时此刻,这位年近五十的女官露出一脸恐色,喃喃道:“舟儿,救我……!”

说着,她向前抓了抓手,一副声嘶力竭的样子:“你父亲是我舍命养大!舟儿,你不可不救我呀!”

人群之外的景王世子僵住了。而阮静漪则露出了一道蛇一般的笑容:“世子殿下,兵不厌诈。小侯爷狡诈,我也如此。”

第66章 . 私恨鲜血流遍宫阶

谁也未料到, 大殿内还会有这样的变故。

阮静漪死死地勒着李飞霜,人如一柄笔直的剑般扎在正中,通身释放着威胁之意。这样的她,一点都不像是个寻常的闺秀, 反倒如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似的。

那被她勒住的女官满面恐色, 面颊惨白如纸, 眼睛滴溜地颤着, 绝望地望向了外头的景王世子, 声音虚虚地求助:“言舟…言舟!救我呀!”

发簪比在她的喉口处, 闪着迫人的冷光。

人群之外, 景王世子僵硬地站在原地, 面色止如静水。他盯着被挟做人质的姑母, 眼神有片刻的浑噩。

在来这里前, 他的父王已告诉了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决意让李飞霜留在宫里, 那便是没再计较她的生死了。

可如今大势已去,自己今夜必死不可。与其如此, 那姑母死于今夜, 岂不可惜?她有太后的情面,就算是景王府的人,兴许也能留下一命。

姑母从来恩慈,从前父王落魄,在老景王膝下活得谨小慎微。若非姑母数度舍命相助,便不会有今日的景王府。于他李言舟而言,这位姑母也算是恩人。

“姑母……”景王世子的目光闪烁一阵,手轻颤着扬起来,似乎有叫身后的军士停止杀戮之意。

见他如此, 一干宾客也纷纷露出惊喜之色,流泪不止的女眷亦有劫后余生滋味,不由纷纷靠近了李飞霜,想要靠她来换取一条生路。

阮静漪望着眼前一幕,狂跳之心虽未缓和,但紧绷的身体已稍有放松。

看来,她赌对了,这李飞霜对绝地末路的景王世子而言,确实别有地位。兴许,他们真的能靠着李飞霜活下来。

就在此时,阮静漪察觉到背后传来重重一道推力。下一刻,她脚跟不稳,人跌跌撞撞向前倒去,大殿的玉阶也朝眼前飞来。

与此同时,一声尖利的女子叫声在她耳畔响起:“杀了她!杀了阮静漪!”

噗通一声响,阮静漪便摔落在玉阶下,手也松开了那惊恐不止的李飞霜。阮静漪心脏漏跳一拍,正暗道一声“糟了”,便见得一个穿黑色劲装的女郎,如发了疯一般扑上来,压着她滚到了乱军之前。

“你们怕什么!都造反了,还不敢杀人吗!快把这个女人杀了!”压在阮静漪身上的女子如此尖声呐喊着,一边死死地用身体克制着静漪,一边试图去扼住静漪的喉咙,姿态癫狂。

在一团混乱里,阮静漪看到了梁月珠的脸。她表情扭曲狰狞,染着一团黑意,眼眸浑浊的像是泥淖一般,满含恨意地盯着她,似乎想靠这眼神将她的面容剜出两个洞来。

“疯子!”阮静漪咒骂一声,连忙去阻拦那往自己脖子上掐来的手。对方也不肯相让,使了大力一个劲儿地想扼她。二人便这样挣扎扭打起来,仿佛死斗的蛇。

“阿漪!”人群之外传来段准的大吼。他想近前,却被一大团赤盔军拦住,不得不先与这群人先缠斗起来。

而大殿之内的众人被这突然的异变所惊,一时都不敢动弹。唯有地上的梁月珠,一边疯癫似的想要扼住阮静漪的喉咙,一边发出声嘶力竭的沙哑吼叫。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就该死在这里!!”

她的声音尖锐的可怕,叫人有捂上耳朵的冲动。人群被她的嗓音惊醒,环绕在景王世子身旁的赤盔军忍不住骚动起来,拿着长矛跃跃欲试,似乎随时打算把这两个女人齐齐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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