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你叔(重生)(76)

“什么?!怕不是弄错了吧……”

“竟然有逆贼做乱?还是在这戒备森严的京城之中?”

“能将皇宫包围,指不定便是……”

“有人瞧见景王世子了吗?从方才起,他的位置上便是空的……”

顷刻间,众人便忘记了那跌倒在地、面色惨白的梁月珠,又惊又疑地说起了羽林卫口中的事。

无论是谁,第一反应皆是“弄错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一国之脉,居住着九五之尊的皇宫。便是有叛匪,有怎么会打到这里来?便是天下都坍塌了,这皇宫也当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那不远不近之处,又确实有铁马厮杀之声。这声音像是被包裹在雾气里,可却足以惊醒人世的繁华。有胆小的宾客,已经面露畏惧之色,偷偷摸摸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稍安勿躁!”

此时,一道沉稳的男声从前头传来。只见一道高挑身影,着玄衣,系双佩,自盘龙绕凤的大殿金柱后步出。自天顶而落的玉帘,无声垂在他脚畔,衬的他身上愈现华光。

这男子束发戴冠,面容俊朗,似凝着昙华棠影,一双锋锐眼眸如蕴积了月魄天光,叫人在看到的一瞬,便心生退让之意。

“是小侯爷……”众人的面色似乎稍有安稳。

那自玉帘后步出的人,正是段准。他并不见得有分毫的慌张之色,面色沉静道:“今日乃是中秋宫宴,各位请先坐下,赏月听弦,不必多忧。某已派人去打听了,料想不多时便会有眉目。”

他的话好似一颗定心丸,竟真的让许多原本已惊慌站起的人又坐了回去。被打断的乐伶们收了命令,只好重操起板牙管弦来。没一会儿,那清脆如玉珠一般的乐声,又再度在大殿里回响起来。

可这表面上的歌舞升平,却并不能叫人彻底安下心来。尤其今日在这宫中的人,还多是京中权贵。若是外头叛匪抄进来,一个不小心,便会令京城中的名门高第血流成河。

众人压抑着眼底的不安,一边装模作样地欣赏着乐曲,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景王府的席位。不知何时,那原本在座上的景王与世子皆不见了。也许是在歌舞开席的时候,也许是在梁月珠被指不贞的时候,这父子二人趁着热闹离开了。

他们不在,眼下的局势便愈发叫人担忧了。

谁都知道,景王府与宜阳侯府在朝堂上争夺的厉害。眼见着宜阳侯府如今是越来越强势了,万一这景王府想不开了,想要剑走偏锋……

琵琶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却再也无法引人畅想那广寒天宫的瑰奇。未多久,外头那金戈摩擦的声音便愈来愈重了。终于,玉殿之外,那冷清清的月光之下,一支身披赤铠的军队如红色的潮水一般从各个门间涌了进来。

一时间,脚步声密密麻麻,好似天雷撼地一般,整座大殿都在震颤着。

“这、这是……”宾客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外面的景象,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色依旧清冷,可外头不再是灯笼光转的清雅玉庭,而是被身披赤铠的军士挤的水泄不通。月色之下,长矛与盾牌所闪烁的寒光,似乎连缀成了一道森冷的银蛇。

一簇簇的长矛,就像是有生命似的直指大殿,似乎随时会捅破这满殿的笙歌繁华。而在人群最前,则是身着戎装的景王世子。他被一群军士所簇拥着,束起了长发,敛去平日桃花似的和煦笑颜,露出一团冷硬来。

“景王世子,这是何意?”龙椅上的天子发话了。

“臣下惊扰皇上,罪该万死。可若非如此,不足以清剿君侧,一正朝纲。某也只好以身犯忌,行此无可奈何之举。”世子仰头,声音森冷如刀,“皇上宠幸宜阳侯府,而宜阳侯府众人恃宠而骄,肆意妄为,已成天下之大患,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第64章 . 胜负不牢将死之人费心

玉殿之下, 寒光粼粼。赤铠军士,宛如一阵红潮;隐约之间,将这中秋的月色也染的肃杀。而在众人之前的景王世子,则显得尤为肃穆, 全然不见平日温煦的模样。

兴许, 他往常藏在眸中的春水本就只是假象;在那温柔的水光之下, 便是冷冽的经年寒冰, 只是无人发觉罢了。

丝弦声早停了, 大殿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天子露出佯怒之色, 不顾威仪, 拂袖自龙椅上大步跨下, 遥遥斥道:“真是胡言乱语!宜阳侯一心为朝, 又岂是你口中这等人?”

世子不改面色, 毫无动摇,只冷着脸说:“请陛下处置宜阳侯一脉。凡党羽者, 均株连之。”

天子脸上怒意更甚:“若是朕不答应呢?朕乃天子,何须听论下臣之言!”

这句怒言如千斤重石一般砸下来, 叫人心口发紧。落在玉一般冷清的大殿里, 便尤令人毛骨悚然。月色之下的景王世子,则露出了有些渗人的冷笑,说:“请陛下三思。今日于宫中赴宴者是否能平安离宫,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他的话不咸不淡,被夜风捎入殿中。宾客们将这话清楚地捕入耳中,登时纷纷倒吸一口气。

今日赴宴者可否平安离宫,全要看陛下的心意如何?!

这句话的意思是,景王世子要以这满宫的名门贵介为质,只要陛下不按照他的心意行事, 便杀死人质,以儆效尤吗?!

登时间,席间人群骚动起来,再也无法安座于地。

若说先前世子的矛头直指宜阳侯府,众人还可庆幸此事与自己无关;那么如今,世子便是放了一把火,不仅烧了城门,也要将池鱼一网打尽。稍有不慎,这里的宾客便会丢了性命。

性命攸关之事,谁敢马虎!

更何况,能于今夜来宫中赴宴者,又本就是非富即贵,谁愿意白白死在此处?当下,便有心意不坚者,已开始墙头摇摆,对陛下小声劝谏道:“陛下,您的安危最为重要,其他都是次之。宜阳侯府,想必也愿为陛下尽忠呀……”

话里行间,竟是想用宜阳侯府的性命来换取众人的平安。

殿上骚动不止,这幅景象落入景王世子的眼中,便叫他的眸子里掠过一缕冰冷的满意之色,似乎这便是他想要见到的景象了。

只见世子扬一扬手,赤铠军士手中的长矛便齐齐一扬。那矛头闪着锐利的银辉,这齐刷刷地一掠,仿佛能将人的身子钻开了花。有胆小的女子,当场便发出了哽咽的哭声。

皇帝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向了宜阳侯府的一行人。老侯爷面色凝重,但处变不惊,仍旧沉稳地坐在席上;而段准则目露深色,远远地打量着外头的世子。

“如何?”世子仰头,催促道,“若是陛下决定好了,就将蛊惑圣听的段家父子交予臣下,由臣下来除此社稷之害。”

他的声音冰冷的像是大理石一般,又铿锵坚硬,如金铁迸溅出火花。

大殿上,哭声与骚动声彼此交织。半晌后,段准仰头道:“世子,这宴席之上,多的是无辜妇孺,你也下得去手?”

世子笑了起来,那笑意总算有了些平日温文和煦的影子:“小侯爷狡诈,若不卑鄙一点,怎么能达成所愿?”

他的话音一落,女子的哭泣声便愈响了,像是笃定自己会命丧此处一般。更有一个不知世事的孩童,拽着母亲的衣襟哭闹起来:“母亲,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段准环顾四周,面色愈发凝重。片刻后,他的眉间显露出一分犹豫,以商量的语气道:“世子殿下,万事皆好商量。我段准愿跟你走一趟,只是这宴席上的宾客都是无辜的,还请世子高抬贵手。”

“商量?”世子嗤笑一声,“小侯爷有商量之心,但我却不想与小侯爷多商量了。朝堂之事,只有胜负,绝无对错。”

闻言,段准的眼底有一丝怒意:“什么叫‘绝无对错’?朝堂之事,又不仅是争权夺势,更是为百姓谋生计。对便是对,错便是错,世子殿下莫要混淆了。”

世子的面色一僵。下一刻,他便放寒了脸色,说:“段准,不必多言。你选吧,是老实受死,还是等着我拿这里的宾客开刀?若你应的爽快,我倒是可以恳请陛下留老侯爷一命,只剥他爵位。”

月色之下,世子的眼睛如磨亮了的刀刃。

大殿内的光景似凝住了,又仿佛又一团风雨在其中酝酿。段准沉着脸,身后一道长长影子,如蜿蜒的蛇一般伸向金色的高柱。夜风吹入,铜烛台上的火光倏然熄灭,只余残烟袅袅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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