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那日蹭上的口脂,还残留在他的衣衫上一般。
“是吗?”苏移光抬眸看他,握住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我怎么没瞧见口脂?莫不是你那日喝糊涂了,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干了些什么,然后还要赖到我头上来?”
她现在只觉得奇怪,明明他那日已经喝醉了,她之所以应下,也是想着这人都已经喝醉了,根本就不算什么,等明日他酒一醒,说不定就忘了这个事。
宗祁轻笑一声:“蛮蛮,我那日便跟你说过,我没醉。”他似是叹息,替她将挡住视线的鬓发撩到耳后去,“是你一定要说我醉了,我便只能同意你的话。”
虽心中早就有个猜测,但此刻听到他亲口说出自己没有醉酒的话,苏移光还是感觉接受无能。
她猛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指着宗祁说:“宗祁,你骗我!”
宗祁正想说自己并没有骗她,是她非要按头说他醉了,他为了配合,才点头同意的。
但苏移光的神情却一下子委屈了起来,她怒气冲冲的看着宗祁,眼中带着无尽的委屈。
“蛮蛮,是我错了。”宗祁见此情形,只得立刻改口认错,他低头反思自己的错误,“我没有醉的,虽然你说我醉了,我也应该据理力争,而不是顺着你的话说我醉了,让你误会。”
他率先低头认错,苏移光满腹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她无力的挥了挥手:“没事,是我误以为你喝醉了,还硬要你喝醒酒汤。”
她闭了闭眼,缓声道:“那我说过的话,要不,你就自动忘了吧?”
“忘不了。”宗祁紧紧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你说的哪一句,我都忘不了。”
苏移光罕见的沉默了一下,不知过了多久,方道:“宗祁,我......”
宗祁仍旧追寻着她的目光,不肯让她歇息一刻,他沉声道:“那日你说过你喜欢我,你说过你要对我负责,难道你就要让我这么忘了吗?”说到最后,他甚至双目泛红,指尖轻轻颤抖起来。
苏移光一只手是握着他的胳膊的,也连带着感受到了他的颤抖,静静听完宗祁的话,她忽而觉得一阵牙疼。
这人说话的语气、说话的音调、说话的方式,让人听起来,怎么好像她是一个负心汉,而宗祁就是被她给抛弃了的可怜妇人?
苏移光顿了一会,赶紧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却掉,制止自己去想这些事。
她怎么可能会是个负心汉呢?这不就是胡说吗?
可以触及到宗祁受伤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跟一个负心汉一样,就是那话本里的薄情郎君。而宗祁,则是里面的痴情女,正苦苦等待着她的心上人。
但那痴情女的心上人,现在正在要她忘了自己先前许过的承诺,想要自己片叶不沾的抽身离去。
“蛮蛮。”宗祁又出声唤她。
苏移光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根,狠狠道:“你想要什么,快说吧!”
这话一出口,她又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现在这样子,不就像薄情郎被缠住以后,对痴情女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快点说,等我给完就别来纠缠我了!”
宗祁刚才只是有一点点委屈,但现在这委屈显然被放大了,他盯着苏移光,缓声道:“蛮蛮,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苏移光笑了笑,道:“我觉得我不知道吧,嗯?豹奴哥哥?”
只听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宗祁便觉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委委屈屈地说:“你说过的话,你不能不负责任,何况你还想叫我忘记,这怎么可以?”
他觉得苏移光真就是个小磨人精,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忘掉那些话呢?她是怎么说得出来的呢。
苏移光低着头想了一会,“那我还要负责任吗?”
“难道不应该负责任吗?”宗祁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声音颤抖到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沉声问苏移光,“蛮蛮,难道你就这么打算直接让我忘掉吗,可那些话,明明就是你说的。”
他看着苏移光的目光,感觉自己有点难过,“你不能这样,蛮蛮。”
苏移光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眸,突然间也觉得自己似乎好像,是有那么点过分了。
她静静地看了宗祁许久,喟叹道:“好吧,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话的,你不用忘。”
“还有呢?”宗祁听了这话,却并没有放松片刻,还是盯着苏移光瞧,想要让她将话给说完全。
苏移光捏了捏指尖,一下子就懵了,还有?
还有什么?
她想了一会,才想明白宗祁说的还有是指什么,不禁哑然。可一想到自己刚才那宛如负心汉的发言,她又不敢继续像刚才那么说话,只能跟着宗祁的思绪往下说去:“嗯,好,我负责。”
宗祁的眼中一下子迸发出光亮来。
她很了解宗祁,知道他现在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我说完啦。”苏移光摊了摊手,“好了吗?”
宗祁却得寸进尺,“我觉得不够。”
苏移光睁大眼,“还要什么呀?我都说我......说我负责了,这还不够吗?”她很想将宗祁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这人简直没有一刻是满足的。
宗祁理直气壮道:“你刚才说的话,本来就是应该说的,你那日已经说过负责了,不过是在重复那天晚上的话罢了。”
“那...然后呢?”苏移光感觉自己猜不透宗祁在想些什么,遂虚心求教。
宗祁被她这一句反问给问懵住了,他想了一会,方道:“蛮蛮,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苏移光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好像是说过这句话。她又看了宗祁一眼,这人也确实有点招人喜欢。
“既如此。”宗祁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这一句话顿时在苏移光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从小到大都不缺乏追求者,无论什么地位的都有,但却是第一次被人直白的问出这句话来。回想起之前,也是第一次有人非要她说出喜欢的话,更是第一次有人敢叫她负责。
“蛮蛮,好不好?”宗祁的声音跟催命符一样在她耳畔响起。
苏移光怔怔地抬头看去,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好像从未真正看清楚过宗祁,一切对他的想象,掺杂了许多的道听途说。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似乎才在她面前展露过一些她不曾听别人说起过的东西。
宗祁久久得不到她的回音,显然有点着急,他焦躁的声音再次响起:“蛮蛮,你要对我负责的,那日你口脂都蹭到我身上,若是传出去,我就没脸见人了。”
苏移光:“???”
不愧是你。
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一个男子说自己没脸见人?她抬头看了宗祁一眼,却只能从对方眼中看到真挚。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忍不住心软了一下,差点要开口说好。但这种事,她却又无法立刻答应下来。
“让我想想罢。”苏移光掐着自己的指尖,强迫自己镇定。
宗祁显然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根本没有一点点的意外,也没有多的表情,他只是低头应下,“好。”
苏移光却颇有一点意外,按照宗祁以往的表现,他此刻不应该不依不饶才对嘛?她伸出手在宗祁眼前晃了晃,又捏了捏他的手,感觉应该是个真人。
“那...我先回去了?”宗祁反手握住苏移光作怪的那只手,低声问她。
苏移光挥挥手:“你赶紧回去吧,都这个时辰了。”
终于让她又说了一次负责的话,宗祁心情大好,跟她告别后,转身往出府的那条路走去。
刚一到魏国公府侧门外上马,李文便上前来,似乎是有要事奏禀的模样。
宗祁看了他一样,等一行人走了许久,离开了魏国公府门口那条街以后,他方才问道:“什么事?”
李文看了看四周,策马离他近了一点,皱眉道:“郎君,魏国公近日和族人联系密切,属下探查到,他似乎是想着明年春闱的时候,来一个榜下捉婿。苏家上上下下,已经在准备这件事了。”
宗祁猛地捏住了马鞭,“榜下捉婿?给谁捉?”
苏家人很少参与这种活动,榜下捉婿之人,这十来年间以豪绅和寒门为多,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找个有潜力的女婿,一方提供钱财和势力,一方能让他们跻身士人阶层。但苏家本身就是老牌世家,婚姻往来都是有固定的人群,不必有此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