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颂放下球拍:“你要回家吗?这里可以改天再来。”
Daniel却笑着摇头,不怎么在意地耸肩:“给我十五分钟就好。”
说罢,他转身向外,对着电话里说:“拿好纸笔,我现在把内容复述一遍……”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Daniel再度现身。此时,场地内却空无一人。
他愣了愣,心头涌上一瞬不安,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简颂刚好从休息室出来,看见他站在场地中央,表情不太自然,惊讶道:“怎么了?”
Daniel转头看见她,松了口气,半开玩笑的口吻:“我还以为你不想等我,先离开了。”
她不禁笑了,走过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安全感?”
Daniel只是笑笑。脑海中的往事一滑而过,他转过身,握着球拍回到位置。
球网前,简颂已经热完身。念在对手是Daniel,她控制好力度,轻松发球出去。
起初,对方还能应对自如。可惜好景不长,网球运动消耗量大,对体力要求严苛,球场上很快响起Daniel怨声载道的哀嚎。
随着七零八落的动作,网球四处弹飞,溃不成军。几回合下来,Daniel体力不支,借口逃跑。
不过一个小时而已。简颂笑着叹气,望着他,十足的无奈。
看来今天只好放过他了。毕竟,网球上,能和她打成对手的,实在不多。
她盯着手里的那只网球,眼睛里的笑意渐而消淡,短暂地失神。
Daniel去休息室换衣服。简颂坐在外面酒吧,阅读手机里的消息。
昨天短短一天时间,接连爆出有关简氏的新闻:傅屿川在会议上大发雷霆,当着所有高管的面和赵明靳激烈冲突,险些动手。
后面紧跟着一条,傅屿川午夜时分出了车祸,在医院急诊室,被人拍到,伤势不明。
身旁有人坐下,简颂目光盯着屏幕,习惯性地伸手出去,等半天,却没等到饮料,她愣住,抬起脸,这才反应过来是Daniel。
Daniel没注意她的动作,抬手叫酒保过来,顺便问道:“要喝点什么?”
她放下手机,轻轻摇头:“等下我去外面买瓶运动饮料。”
“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助理?以后陪你打网球。”Daniel点完单,见她仍在走神,拿起面前的冰水尝了口,再推到她面前,“听说你突然辞退了经纪人,是不想再开演奏会了吗?”
简颂握住杯子,很久之后,缓缓开口:“我想去趟洛杉矶。”
Daniel先是一愣,过会儿才反应过来,犹疑着问:“你确定?”
即使她不说,他也能看出近日她心事重重的原由:
简氏集团动荡不安,她想要出面,澄清自己死亡的谣言。
虽然她已经康复,但他还是免不了担忧:这个时候插手,虽然能减轻简氏的压力,同时却也意味着她要再度暴露在公共视野下。
上回她险些丧命,幕后主使不会善罢甘休。傅屿川回去这么久,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还活着,明显也是默认让她远离风暴中心,保护她的安全。
更何况,如果回到简氏工作,她恐怕很难再有时间练琴。这样做,无异于……
Daniel稍一皱眉,简颂已经看穿他心里所想,抿唇,开口:“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总不能一昧逃避下去,这份责任,我也需要承担。”
她的眼神坚定,没有动摇。Daniel忍不住轻声叹息,苦笑一声,不再去想,拿起面前那杯白兰地,一饮而尽。
辛辣的滋味烫过舌尖,他伸手,揽过她肩膀:
“Song,只要你开心……我会始终陪着你。”
两日后,简颂在洛杉矶召开记者会,发布公告,澄清自己死亡的不实传闻,同时宣布重新回归董事会的管理工作。
这之后,她将继续留在洛杉矶,处理相关事务。
消息绕过半个地球,传回香港时,正值深夜。
简氏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厚厚一叠文件被猛地撞翻掀向空中,被震碎的纸张雪花似的翻飞,残破不堪,横七竖八零落一地。
正准备敲门的赵明靳秘书立刻噤了声,里面紧接着传来癫狂的哈哈大笑,笑声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愤怒,仿佛永远停不下来。
半小时后,远在洛杉矶出差的周峥接到来自香港的电话。
没聊几句,周峥放下电话,低声同身侧的人耳语。傅屿川听了很不耐烦:“这种事情也要问我?”
周峥替他关上车门,如实答复电话那头赵明靳的秘书,绕到副驾驶一侧,坐进车里。
车子开动,电话里的胡搅蛮缠远远没有结束。
对方绕来绕去,通篇只有一个主题,周峥费劲应付,总算听出其意:赵明靳知道他们来了洛杉矶,在找借口打探简颂的消息。
如此顿悟后,他想了想,回道:“傅总还在忙,如……”
“停车。”
身后传来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车子猝不及防地刹车,仓促停稳在车水马龙的主干道。周峥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眼位置,距离要去的酒店还有很远。
听筒里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周峥稍微抬头,瞥见车窗外高耸入云的简氏总部大厦,恍然一愣,随即拿开电话。
他转头,试探性地询问后座的傅屿川:
“傅总,这个时间简小姐应该还在,要过去看看吗?”
傅屿川沉默地看着窗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高楼大厦的影子黯淡地映在他眼中,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瞳孔里似乎盛着浓重化不开的失落。
周峥久等一会儿,电话那头愈发聒噪,翻来覆去念着简颂的名字,骚扰个没完,听得人直头疼。
他举起手机正准备答复,忽然听到傅屿川开口:
“电话给我。”
感到气压骤降,周峥回头瞥见他的表情,顿时心惊肉跳,迅速地将手机递出去。
他接过手机,手势示意,车子重新启动,没有再作停留。
电话那边的秘书丝毫没察觉到不对,依旧滔滔不绝。傅屿川索性按下按钮,隔板升上去的同时,极为不耐烦地开口:“给我接赵明靳。”
……
到了酒店,方才车内的血雨腥风已经烟消云散。周峥大气不敢出,跟在傅屿川身后直达第70层,进入套间。
这次他们来洛杉矶办事,目的是来见郑越行的线人。
此人是郑家以前的司机,跟了郑越行很多年,几个月前因犯错被开除。郑家人把他送去了南美,周峥动用不少关系才把他找回来。
据他透露,一年前,是郑越行派人怂恿何文珍下毒,之后又安排人在高架桥上围追堵截,制造车祸。
种种手段,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兼并简氏集团。
“郑总有个私生子,前几年国外领回来的,据说混过黑帮,喜欢玩枪。他手下也和南美的军火贩子来往密切。”线人继续说,“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不可能轻易放过,以后保不齐还会发生什么。”
傅屿川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瞳光冷沉,酒杯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
线人抬头与他对视一瞬,似乎被震慑,迅速挪开了视线:“能看出来,郑总十分恨姓简的,兼并的计划从好几年前就开始了 。听人说,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两人你死我活争斗了十几年,简成鸿似乎握有他的什么把柄,让郑总感觉很被羞辱。郑总一直强调,姓简的死了也不解恨,一定要简氏集团也完蛋才行。”
对方又陆续透露一些郑越行衣食住行方面的习惯,有些讨好的意味,但显然没有引起傅屿川更多的兴趣。他抬手点一点茶几上的支票,周峥立刻站起身派人送这位前司机出去。
二人走后,室内只剩一片静谧。傅屿川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悄无声息俯瞰着城市。
深仇大恨……他回味着这个词,忽而不屑嘲弄地笑了。
与房间内的寂静相比,外面倒是热闹非凡。LA,这座繁华与罪恶并行的都市,无数拔地而起的建筑物将其割裂成两半,一半沐浴光明,一半浸没于阴影。此刻,城市上空无限回响起尖锐的警笛声,数架警用直升飞机闪烁着指示灯,匆匆从低空掠过。
看方向,都是赶往同一个地点。
外面出了什么事?傅屿川皱眉,刚转过身,房门骤然被推开,周峥喘着粗气出现在门边。
他的脚步焦急不堪,称呼也顾不上:“简氏总部大厦附近发生枪击案。目前邻近街区被封锁疏散,枪手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