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陆渊及第,自然少不了应酬,关键是他日后的主公还是曾经和他横眉冷对的杨世子!
黄俞打了个寒战,这画面着实不敢想象。
思忖良久后,黄俞终于下定决心随杨濂一同前去,“也好,如今天气炎热,荷塘确实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那小娘子先等着,主子马上来。”元徐听后兴奋地疾步离开 。
等了不过须臾,杨濂身着黑色玄衣缓缓上前。由于昨日救黄俞,他不得不暴露了自己的眼睛已经痊愈的事实。
反正现在官家已然知晓此事,杨濂也不想继续隐瞒,将此前戴在眼睛上的白纱扔掉。
杨濂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摄人心魂,眼尾顺着桃花眼的形状微微上扬,他俊美的面容在她的心中横冲直撞。时隔几月,这是黄俞第一次直视杨濂的面容。
只需一瞬间,心中誓死捍卫的防线便已经彻底溃不成军。
良久,黄俞才回过神来,“我们去荷塘吧。”
荷塘位于湖水的正中央,而荷塘的中央又是一个水阁,水阁中的帘幕已被卸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清风都吹向水阁,水阁上的帘幕被吹得时不时掀开。
黄俞随杨濂走进水阁,只见这水阁内摆放有一张长长的案板,其上铺有竹席,在竹席的旁边有青花瓷瓶,而瓷瓶里面插有几朵浅浅的荷叶骨朵。
在竹席的对面有一块斗大的冰盘,冰盘里面盛满许多固状冰,宾客坐在水阁内纳凉消夏。
水阁中已有不少人,黄俞张望了一圈后,并未发现陆渊的踪影。
“你瞅什么呢?”
黄俞含笑道,“元徐说的果真不错,这水阁中果然有不少女子。”
杨濂忍不住笑道,“你莫非是吃味了?”
“吃味?”黄俞一愣,继而摆手道,“世子多虑了,这碧筒酒我倒是没喝过。此番跟世子前来,只是为了喝一口酒罢了。”
只为喝酒?杨濂轻笑一声,倒也没再多说。
“这如今酷暑炎热,喝上一口碧筒酒自然是好的。”
黄俞浅笑道,“这水阁中的人都是朝廷命官么?如若不跟着世子,我怕是连水阁也进不得的。”
“到也不全是官员,其中有不少商贾。”
黄俞又环视四周一圈,却听得杨濂柔声说道,“阿俞,来尝尝碧筒酒吧。”
水阁中的酒杯都是现取现用的,只见杨濂将桌案上的荷叶取来,用旁边的银针刺穿荷心,使荷叶的内瓤和刺孔连通。
紧接着,杨濂在荷叶从自下而上灌入新酿的美酒,这酒澄澈非常。而后杨濂手拖着荷叶,手腕轻轻晃动,若有若无的香味伴随着浓烈的酒香从杨濂的衣袖中飘来,很是诱人。
最后,杨濂将空心的荷叶茎稍微一弯,递给黄俞,“来尝尝。”
黄俞从荷叶茎的末端吸入酒酿,酒酿贯穿荷叶的全身,最后进入口中。黄俞手上端的荷叶杯,又叫碧筒杯。
“这碧筒酒酒香浓郁,裹挟着荷香味儿席卷而来,清清凉凉的,还真是消暑的好物件。”
杨濂眉眼俱笑,看着黄俞将荷叶中的碧筒酒一饮而尽,正要说话时,只见得元徐匆匆赶来,“主子,侯府那边有动静了。”
元徐看着杨濂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小娘子,忍不住提醒道,“主子,事态紧急,还请主子快下决断,切莫误了时辰,让侯爷得了先机。”
“阿俞,我还有事儿,你先在这儿坐上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杨濂柔声对黄俞说道。
黄俞见元徐神色恍惚,而此时的杨濂也有些不自在,心知出了什么大事。
“世子走吧,我留在这儿消消暑。”
杨濂略微颔首,起身随元徐离开水阁。在杨濂起身离去后,黄俞打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陆渊也放下手中酒杯,准备起身。
“陆渊!”
陆渊寻声望去,只见黄俞坐在竹席上,便直接走来,“你怎生在此处?”陆渊刚说完,便想到黄俞定是随他的小郎君前来,眉头微微一皱。
“黄俞,你最近还好吗?”
黄俞稍微一愣,陆渊应是不知晓她昨日身处松山,故而试探性地问道,“我昨夜瞧见火光漫天,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人启奏官家,说忠勇侯意欲致杨世子于死地,今早天还未亮,便有不少群臣前往大内一探究竟。”
黄俞蹙眉道,“忠勇侯?他为何要对杨世子痛下杀手?”
陆渊垂眸沉思良久,“这事儿我无从得知,像是杨世子触犯到忠勇侯的利益,故而忠勇侯不惜铤而走险执意想要杨世子的性命。”
“连你都这么说,想来这事儿已经查明是忠勇侯所为了?如若忠勇侯伏诛,那你又当如何?”
陆渊叹息道,“如今三司共审,需得有认证物证才能将忠勇侯的罪定下来。虽说我是忠勇侯的亲子侄,但诸人皆知我乃流浪儿,与忠勇侯府并无半点儿关系。”
陆渊见黄俞的面色不佳,不如往日的红润,“最近发生太多事,我不能时常伴你左右,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喜欢唠叨我。”
陆渊轻轻用手拂过黄俞额前的碎发,轻声说道,“想当初,黄家山寨刚落入你手时,我是日也忧心夜也忧心,山寨中许多大汉见你年纪轻轻,便不服你的指令。我与那些大汉交谈许久,他们仍旧对你心生不悦。直到你在众目睽睽下展现出自己的武艺,这才让大伙儿信服你。那时我便知晓,曾经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妹妹已然长大了。”
黄俞瘪瘪嘴,含笑道,“突然提这些往事作甚?”
“曾经的我妄想守护你一生一世,可后来我渐渐发现——你长大了,能将自己照顾地很好,而我呢?并不能给你守护。”陆渊说着说着,叹了一口长气,“世事无常,回想往日,我初入汴京城时,我只一心想要找到你,其他的别无所求。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黄俞将陆渊眼底的哀愁尽收眼底,坦然道,“陆渊,曾经的我或许在你的庇护下成长,但如今你我各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你入仕为官,我开小饭馆,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是啊,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只是我不在你身边罢了。”陆渊稍加叹气,而后艰难地启唇道,“下月你果真要嫁于他人?”
黄俞一愣,半晌没做声,难不成官家当真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
“陆渊,此事我并不知情,既然你已经得知此事,想必你已知晓杨世子了吧?”
陆渊颔首道,“我此前真没想到,当时眼睛蒙纱的小郎君竟然就是杨世子。”
话音未落,只听得身后传来杨濂的声音——
“陆兄身边有诸多官员商贾,为何一直同阿俞说话?”
这话里话外满满都是醋味儿,黄俞自然嗅到了,忙解释道,“我与陆渊也算是旧相识了,此番说话也并无不妥之处。”
盯着杨濂冰冷的双眼,黄俞的心里不由得开始发杵。
“杨世子,你同官家说娶黄俞。可我问她,她却并不知晓此事。这又是为何?”
杨濂一哂,“既然陆兄知晓阿俞将嫁于我,便应知晓避险的道理。我与阿俞之间的事情,还容不得旁人置喙。”
这是怎么回事?在书中,陆渊可是杨世子的左膀右臂,他虽然是因为原主身死才跟随杨濂,但此后数年陆渊都对杨濂忠心不二。
“杨世子,陆渊说话有些冲,但他本心却是好的,还望世子切莫介怀。陆渊的才能,杨世子在黄家山寨定早有耳闻,若是能招揽陆渊,对世子您则是大有裨益的。其中的利弊,不消我在此多说。”
陆渊一脸震惊地望着黄俞,实在想不通为何黄俞一心想让他入杨濂的麾下。
“阿俞说笑了,陆兄心比天高,自然是不屑为我效力的。”
这下可好,非但陆渊没心思找杨濂,杨濂也没心思招揽陆渊。思量良久后,黄俞决定顺其自然,两人相见势同水火,活像两个冤家似的。
“陆兄可知,忠勇侯一早就被官家宣进宫中?”
陆渊正视杨濂,这才猛然想起当日黄俞抓入山寨的郎君正是——世子杨濂。陆渊仔细打量了一番杨濂后,深吸了口气,如今的杨濂比之前面色红润了不少。
难怪当时黄俞会一眼瞧上杨世子,他的样貌当真是惊为天人!
杨濂见陆渊盯着自己,却半天不回应,又说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陆兄是忠勇侯的亲子侄,如今忠勇侯身在案子中,看陆兄此状态倒还优哉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