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在即,他得让她安心才是。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贺清风才出门。
因为,太子殿下在里头换了好几身衣裳,最后还是穿了最爱的蓝色宽袖锦袍。
他记得,她说他穿这件衣裳最好看。
当然,贺清风永远也不会知道,赵意晚说他穿这件衣裳最好看时,心里想的是如何把人拐上床。
桃花开的极艳,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散着迷人的魅香。
贺清风步伐越来越快,不知为何,他很想立刻就见到她。
也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她,他们未来可期。
然而,太子所有的欢喜终是归于平静。
贺清风捏着手中的信,面色阴郁。
修长的手指因太过用力泛起一阵青白。
‘溱溱,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不能赴今日的桃花之约,原本是想今日与你好好道别,可事态紧急我必须连夜离开,我不想让你在新婚夜看着我离开,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与你作别,这封信我会挂在最显眼的桃书上,这样,也算我们一起来过了吧。
还有一件事,溱溱要答应我,如果我真的死在了战场,不要为我报仇,为国捐躯我死得其所。
最后,愿夫君一切安好,妻晚晚留’
看着像是简单的分离,可细细品来,这又何尝不是一封绝笔信。
她无一字提及未来,更无一字许下诺言,甚至连名字,都只是晚晚。
太子握紧拳头,眼里有着猩红的恼怒和咬牙切齿:“赵意晚!”
你倒是敢走的如此洒脱!
所以,不立婚书,不入宗祠。
是因为你从一开始便打算一别两宽,各不相干么!
贺清风闭上眼,极力压制翻腾的血气。
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呵……你若真敢死,我定血洗大陆给你陪葬!
“殿下!”
不远处传来侍卫焦急的呼喊。
在看到那道蓝色的背影时,唐堂急匆匆冲过来:“殿下,阿喜他们不见……”
话未说完,唐堂便发觉了太子的异常。
在他的记忆中,太子殿下永远都是温淡清冷,即便是发脾气也只是冷着脸不理人。
从未如现在这般怒意翻腾。
“殿下。”
唐堂看了眼被捏成一团的信纸,心里大概有了猜想。
难怪不得,昨夜他们非要将他灌醉。
“回宫。”
不知过了多久,贺清风才恢复了些理智,负手离开桃花地。
语气依旧清淡,只是添了些冰冷,让人听着背脊生凉。
唐堂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上去。
却又听太子道:“传信,准备动手。”
唐堂一愣,很快便应下:“是!”
太子走的很快。
衣袍翻滚间,带着很大的气性。
赵意晚,你既然招惹孤在先。
孤便不可能让你抽身离开。
贺清风很早前便想过将来该以什么为聘。
而如今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她既心系天下。
那么,他便以天下为聘。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五大国也已相护制衡多年,战争烽火不断,难以安宁,所以,大陆该是时候统一了。
这条路必然无比艰辛。
但他愿意全力一搏。
哦对了,很早以前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初次见面那一夜后。
贺清风勾唇,毕竟他端正温和,恪守规矩,有了肌肤之亲就该要负责一辈子。
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在计划这唯一一条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量加更……
太子生气了,他生气了,哈哈……
第55章
皇家寺庙位于皇宫东边百里长阶之上。
立在顶峰能俯瞰整个都城。
此时, 佛像面前的蒲团上跪着一位素衣女郎,单薄的背影带着萧瑟与苍凉。
“殿下,时辰到了。”
青衣小太监看见长阶上突然出现的红光, 心里凉了半截, 一阵绝望与呆滞后,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大殿朝那女郎温声道。
女郎的背影明显僵住。
时辰到了,她这一生也到头了。
女郎望向一旁立着的女医师。
女医师眼里有怜惜,有不忍, 但也有无能为力。
对视了片刻,萧韫偏过头不忍再看。
她救不了她,也不能救。
外头动静越来越大。
青衣小太监已立在女郎身旁。
“殿下别怕, 奴才陪您一起走。”
到底一起相伴几月,小太监看着女郎颤抖的肩背,上前温声安抚。
女郎一怔,惊愕的看向他。
他竟愿意陪她一起死。
“不……不必,你该好生活着。”
女郎哽咽道。
小太监苦涩一笑,跪在女郎身旁。
“殿下说的哪里话, 殿下走了, 小鹊儿该是要陪着殿下的。”
女郎摇头:“不, 你不用死。”
“我不需要你陪葬。”
小太监莞尔, 他知道眼前的女郎最是心善, 可他的命早就不由己了。
“殿下, 从奴才跟在殿下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奴才的命便与殿下拴在了一起。”
女郎皱眉,似有不解。
人之将死,许多事倒也没必要再遮掩,小太监看了眼不远处台阶上缓缓而至的灯笼, 轻声道:“我不叫林鹊,叫随安。”
女郎诧异:“可他们说你叫林鹊。”
还让她唤他小鹊儿。
随安轻笑,随后叹了口气道:“因为殿下身边有一位公公,很得殿下宠爱,这位公公叫林鹊,殿下喜欢唤他小鹊儿。”
女郎不是愚笨之人,只稍微思索便明了。
卸下面上的错愕后,她苦涩一笑:“果然,我们的命早已栓在一起了。”
随安此时倒也没初时那般惧怕了。
左右不过是一死,且还能死的这般光荣。
从他被浣衣局安排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是活不成的。
因为他长的有几分像长公主身边那位盛宠的林公公。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女郎赶在他们进殿前,轻声道:“我叫秦弯弯。”
随安与萧韫同时一怔。
弯弯,竟与殿下同音。
“殿下。”
来的人是赵翎身边的成大总管。
没有多余的话,只唤了声殿下后,便挥手让底下的人把一瓶药递到了秦弯弯面前。
“殿下请吧。”
秦弯弯抿着唇,看向白色小瓷瓶。
女郎指尖弯曲,微微发颤。
谁会不怕死呢,她怕极了。
可这就是她的命。
细白的手指捏着瓷瓶,有种凄凉的美。
萧韫转过头,不忍再看。
她曾想过等一切尘埃落定时,这位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可却没想到这个谎言会如此快被戳破。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来圆。
各国来使打着拜见长公主的幌子,实为一验真假。
长公主的风采大陆皆知,远不是眼前的柔弱女郎能演绎得了的。
且即便明日秦弯弯能照部就搬,也瞒不过与长公主签过文书的西宁来使。
所以,与其在宴席上被拆穿身份丢大缙颜面,还不如提前宣布长公主病故。
谎言圆不下去了,就得快刀斩乱麻,将真相掩盖进土里。
只是眼前的困局解决了,可随之而来的,将是更致命的难题。
比起眼下的局面,萧韫更担心的,是长公主薨逝的消息证实后,缙国又将面临一场围剿大战。
介时,又有谁能代替得了闻名大陆的女将军,征战沙场保卫家国。
她认为是没有的。
萧韫深吸一口气。
心中尽是荒凉。
她不敢想象,也不敢面对国破家亡。
就在这时,在她最绝望,最仓惶时,那道消瘦的身影带着万丈光芒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萧韫以为出现了幻觉,喃喃道:“殿下。”
秦弯弯手中的药瓶已经打开。
随安的手里也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只等殿下‘病逝’后,他随主而去。
萧韫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秦弯弯下意识偏头:“医师?”
在她的印象里,这位萧医师虽不爱说话,却怀有仁心,时而会悲天悯人,时而也会温柔的安抚她。
她知道她救不了她。
却也想听听临终前她会对她说什么。
然萧韫并没有看她。
女医师的神情从怀疑到震惊再到过度的惊喜,那双黑眸里绽放的生机让秦弯弯的心跳突然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