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他说完,便就傻乎乎地跟他去了,只觉得国宴上肯定会有很多大人物出现,能沾沾凌霄的光,一起跟着热闹一下,长长见识,也是挺不错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作为凌霄的贴身婢女,伺候惯了他的饮食起居,也是能跟他一起去参加宴会的,但没想到跟他到达了金銮殿时才发现,到场的官员们除了带来自己的妻眷外,几乎就没有几个带姬妾的,而带奴婢赖参加这次国宴的,除了凌霄外就更没了旁人。
想想也是,这种庄严隆重的场合,自有宫女舞姬伺候酒宴,哪需要带家里仆从丫鬟进宫伺候?
即便需要奴仆伺候入宫,但也就是在宫殿外等候着,身为宫外奴婢,本身就是没有资格踏进这金銮殿的。
所以当她和凌霄一起出现在宫宴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而之前那位差点就与凌霄联姻的妙仪公主,更是当场脸色最差的一位,她看着他身旁的浅溪,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看着是又嫉妒又生气。
但凌霄却是不管这么多,他像是没看到慕妙仪及众位官员或不满或鄙夷揣测的目光,更是又拉起身旁越发紧张的浅溪的手,只是越过众人,然后与她入了座。
他甚至都不让她以奴婢的身份侧身一旁伺候,只是让她陪伴在自己身侧,在本该正妻夫人的位置上落座。
他的这番举动,更是让高座上的皇帝,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皇帝慕清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清俊,贵气卓然,虽然看起来还有丝少年人的稚气,但深蹙的眉眼已经初显凛冽的锋锐。
他目光平静而漆黑,就像深沉不见底的暗渊,只是薄唇抿起冷漠的弧度。
一身漆黑绣金龙的衮服包裹住略显单薄的少年身量,头戴的十二冕旒微微摇晃,遮挡住他眸底微不可察的杀意。
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不知身份出身的女子,却能堂而皇之地坐在凌王身边,这叫公主情何以堪?又叫皇室的脸面往哪搁?
这个凌霄压根就没有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皇帝慕清只是如此在心里暗想道,他真是恨极了凌霄的嚣张跋扈,奈何自己羽翼未丰,朝堂上大多都是他的人,他扳不倒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见众人不喝酒作乐,只是面面相觑,时不时偷偷往自己和浅溪这边瞧,凌霄原本笑盈的脸上,不禁又瞬间冷凝。
“各位同僚们吃啊,喝啊!这大喜的宫宴,不说笑吃饭一个个都盯着本王瞧什么?!”
他拧眉板起了脸,又有些暴怒地大喝道,“还有歌舞还在磨蹭什么!奏乐!”
高座上的皇帝只是冷着脸不说话,而舞姬乐师们却是已经在他的默许下缓缓开始了奏乐歌舞,随着悠扬婉转的乐声响起,一位位身着单薄纱衣,身材妙曼的舞姬,舞姿轻盈地娉婷入场。
这时众位大臣才又渐渐进入状态,慢慢地酒桌上一派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凌霄心里这才舒服了些,他执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酒,然后又侧脸看向了身边的浅溪。
见她面上拘谨,还是不太习惯宫宴的样子,他不禁又握了握她的手,只是温声道,“怎么?你不喜欢这里吗?”
浅溪只是又摇摇头,目光中微有不安,“没有,只是有点紧张罢了。”
“……不用紧张,以后像这样的宫宴,多带你来几次,你便就会习惯了。”
凌霄只当她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人多隆重的国宴,自己先前又一时忽略了她的心情,没顾得上安慰她,这才使得她如此惴惴不安,却没想到浅溪却又是摇了摇头,只道,“还是算了吧,这样尊贵的地方,本就不该是我一个人微言轻的婢女,有资格参与的。”
“怎么这么说?”
凌霄闻言不禁又皱了眉,只是又继续道,“谁说过你没有资格进来了?本王想带谁来就带谁来,从不看任何人的脸色,他们谁要是敢非议你,我便弄死他。”
“这里很漂亮,很热闹,我很喜欢,也没有人非议我说我没资格进来,我就是感觉他们的目光似乎是不太欢迎我,只是觉得有些尴尬罢了。”
她见凌霄面色不好,不禁又目光小心地看着他道,“你不要多想,本来我就不适合出现在这里,想必他们会觉得奇怪,不解,也是很正常的想法吧?一说起来你就动辄生死的,太严重了,我不过就是一小小婢女,你不要因为我就对他们生气。”
“呵,我多想什么?他们也并不是不欢迎你,只是看不顺眼我将你带来罢了。”
凌霄只是又冷笑一声道,“他们敢看不惯我行事,只能说我立的威还不够。”
凌霄不禁又执杯,猛喝了一口酒,然后重重落下酒杯。
他又松开紧握在浅溪手背上的掌心,只是又起身离开。
“凌霄!”
浅溪直觉不好,她连忙又拉了拉他的衣袖,但是凌霄这回却是没有理她,只是径直走到了皇帝的御座前。
第34章 见皇帝慕清面无表情……
见皇帝慕清面无表情, 凌霄面容优雅,只是又微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
他动作不急不缓,直到酒进盅中七分满, 斟了两杯后, 他才又将其中一杯送到他的面前。
“陛下为何闷闷不乐?难道那舞姬乐声不够美妙吗?”
他看着面前尚还很年轻的小皇帝,只是微微眯了眸, 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又将手上的酒往他跟前更近地送了送,“来,臣来陪陛下,亲自喝一杯。”
他轻蔑的声音里别说是对皇帝该有的敬重了,就连最起码的平等都没有,仿佛面对的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而是一个连让他认真些都没资格的乳臭小儿。
凌霄这种暗含压迫的强势姿态, 不禁让素来隐忍的慕清面上越来越难看,他冷冽阴沉外表下, 早已被面前男人气得咬牙切齿, 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他没有接下他送过来酒杯,反而藏在宽袖内的手青筋攥起。
凌霄见他竟敢公然抗拒自己,就连做做样子都演不下去,目光不禁陡然一冷。
他竟直接将递给皇帝那酒,反手摔到一旁地上,众臣被眼下发生的场面惊得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很快谈笑声不再, 歌舞乐声也在这对君臣的剑拔弩张下悄然停止。
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屏气凝神,就连刚才落杯的回声都余音绕梁, 清晰可闻。
凌霄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喝酒,他将倒给自己的那杯酒也又重重地落回到御案上,突兀沉闷的响声,犹如投石水中,也令众臣那本就忐忑不安的内心,越发惊起涟漪。
“臣刚才向陛下敬酒,陛下为何不接?”
他看向小皇帝的目光咄咄逼人,既然他不愿配合,那自己也不怕跟他撕破脸。
“我凌家两代父子为国尽忠,为陛下效力,我父战功赫赫,臣亦保家卫国,凌氏一族满门忠烈,赤胆忠心,只为辅佐陛下的江山,陛下难道还对臣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他公然施压,慕清被他这一番理直气壮的无礼行径,更是气得有苦难言。
凌霄气焰嚣张,他却不能一时冲动,那样只会使皇室更加颜面尽失。
身为皇帝,他要维持住最起码的体面。
于是他又闭了闭眸,原先紧握的手掌瞬间变得无力,再睁目时只是又忍痛道,“大丞相误会了,朕只是不爱喝酒,毕竟历朝历代的亡国之君都爱饮酒作乐,朕身为慕家后人,全靠先王一手辅佐登上皇位,本来就已经够无能的了,实在是不想再作那亡国之君的模样。”
话说的也够明白了,作为被凌家一手掌控的傀儡,或许他没有勇气能力推翻一切,但他身为皇帝,需要保留最基本的尊严。
凌霄听出了他是话里有话,可他在凌霄眼中别说是皇帝了,就连真正的男人都算不上,他不过就是凌家扶上去的一条狗,如今也敢对着主人一通冷嘲热讽地狂吠了。
他本来就看不惯窝囊废的皇帝,如今他竟敢阴阳怪气地讽刺自己,看来一直以来,还是他太宽容了,如今连这种废物都敢蹬鼻子上脸,不给他个教训他还怎么树立威信?怕是明日众臣都要跟着造反了。
“朕朕朕!狗脚朕!”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丫算哪门子的皇帝,没有我凌家屁都不是!给脸不要脸的混蛋东西!
凌霄骂完还不解恨,更是又一挥袖子,勃然大怒地喊人道,“崔文静,崔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