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意扯掉领口碍事的领带,解开纽扣,将袖口挽至小臂,拆掉了纱布的左手今日没有戴表,但仍不减他身上的矜贵之气。
他才坐下没一会儿,立刻就有几个妹妹围过来了。
“帅哥,一起喝一杯呀?”
昭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冷冰冰吐出一个滚字。
从浦只见为首那姑娘不死心地攀上吧台,刚一看见昭川的正脸,还没来得及犯花痴,昭川淡淡睨过去,她立刻见了鬼似的拉着姐妹们跑了。
从浦心里一抖,脑子里开始反复设想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这位大佬,但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待会会死的很惨。
很快,啤酒来了。
酒保在夜场待久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从昭川坐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看出他身份不凡,再结合此时从浦站着他坐着的姿态,他十分识趣地放下酒就走了。
昭川喝了口冰啤润桑,开口:“你跟李志豪多久了。”
从浦心里打鼓,一时反应不及,愣了一下才答:“没多久,刚两年。”
“我不是他小弟。”从浦没等他问得更具体,自己老老实实交代:“我以前就是一地陪,李志豪见我会说点外语,就总找我陪客户,后来又觉得我这个人说话还行,就把我弄成了他的公关。”
昭川淡声问:“她们为什么叫你小葱。”
从浦梗了一下:“小葱是我黑称来着……我女朋友被李志豪给撬走了,他们又总说我长得白,但是头上绿,所以就叫我葱哥。时间长了,我就拿这自黑了。”
昭川看了他一眼,貌似很欣赏他的诚实,“开店多久了。”
“你说非连锁?”从浦答:“呃,没多久,才刚一年。”
说完,他突然想到他真正要问的是什么,又跟着补充一句:“我跟桐桐……呃,我跟姜、姜小姐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昭川的神情在他脱口而出桐桐两个字的时候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他放下酒瓶,屈指点在桌面,“上上周四,你在哪。”
“上上周四?”从浦想了想:“我跟李志豪在接一韩国客户。”
他挠挠头,解释说:“我不会说韩文,但李志豪非让我去,我自学速成了一个月,结果闹了笑话。那天李志豪气得差点杀了我。”
昭川神色深沉,也就是说,姜知桐出事的时候他和李志豪在一起。
顿了一下,他又问:“认识熊平吗。”
从浦脱口而出:“不认识。”
昭川侧眸,这才终于正式地将他从头到尾都打量了一遍。
从浦胆战心惊,别看他这会儿面上镇定,其实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了。
上次昭川在李志豪脑门上砸酒瓶的事情他还没忘,他只怕刚才哪句话没说好,看自己一个不顺眼,抬手就给他脑袋开了瓢。
忐忑了半晌,昭川道:“坐。”
从浦长舒一口气,坐下了。
昭川招手再度唤来酒保,黑眸微眯,食指随意在空中游移,片刻后定在他身后酒架上的某一瓶,“开那瓶。”
酒保回头一看,脸色一顿,为难道:“帅哥,这…恐怕不行,这是老板吩咐要留下来的……”
“他刚才说你们马上就要换老板了,忘了?”昭川冷冷勾唇,眼角暗芒一闪,命令道:“拿下来。”
酒保被他森冷的眼神吓住,不自觉就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从浦不知道为何昭川上一秒才对他发了赦令,这一秒又气场全开像要杀人。
他战战兢兢等候发落,没成想昭川将酒杯往他面前一推。
“想跟着我么。”
从浦一愣。
昭川下巴微抬,吧台里的光线将他冷厉的苍白面容勾勒出了几分惑人的妖异,他眼帘微垂的模样,如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君王。
他拿起酒杯,轻轻和从浦一碰,跟着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笑得森然。
“先从帮我保密开始。”
-
姜知桐回家后不久,姜知年才回来。
他周末要出差,本是特意赶回来想陪姜知桐吃个晚餐。
无奈公务缠身,晚餐变成了宵夜。
不过姜知桐也没有怨言,毕竟她晚上也不在家里。
姜知桐虽然生在姜家这样富庶的家庭,但老天是公平的,它给予了你优渥的生活,必然会拿走另一些重要的部分。
比如亲情和陪伴。
姜知桐的母亲早逝,姜力华又忙于事业,唯一的哥哥姜知年对于她来说如兄如父,即是亲人,也是朋友,更是她所有温情的来源。
但成年之后,姜知年肩负起了继承姜家的重担,陪伴姜知桐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对他们来说,像这样兄妹俩坐下来安静吃顿饭,最近也变成了十分难得的事情。
说是宵夜,但餐桌上的菜色也不敷衍。
席间,姜知桐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多数时候都在给姜知年夹菜,看他吃。
姜知年忙了一天,顾不上吃饭,现下有妹妹陪着,他胃口大开。
食过半饱,他才发现姜知桐几乎没动筷子,“光给我夹菜了,桐桐你自己怎么不吃。”
姜知桐顿了一下,撒娇说:“我就不吃啦,晚上吃这么好会长胖的。”
姜知年摸摸她的脑袋,心疼道:“你就是应该长胖点。最近事多,眼见着你就瘦了一圈。”
“你觉得我瘦了,那说明我减肥还是有点成效嘛。”姜知桐开朗道:“哥,你就别担心我了,倒是你自己,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是你多吃一点。”
姜知桐最擅长把姜知年高高抬起,让他不得不对她轻轻放下。“你哟。”
这时高妈端来了刚炖好的牛奶燕窝当甜品,姜知年立刻道:“别的菜可以不吃,但这是我特意让高妈给你准备的牛奶燕窝。”
他亲自盛了小碗,递给姜知桐:“晚上吃太多油腻的确实不好消化,但燕窝是养胃的,你尝尝看。”
姜知桐接过来尝了一小口,笑眯了眼:“嗯,真好喝。”
姜知年见她说着话就放下了碗,神色微变。
一直到用餐结束,高妈过来收碗,姜知桐面前的燕窝也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姜知桐明天还打算早点到非连锁去,刚准备上楼睡觉,姜知年突然叫住了她。
“桐桐,等一下。”
姜知桐闻言停住脚步,“怎么了,哥?”
姜知年招招手,“来,陪哥哥坐一下。”
姜知桐不明所以,过去坐下。
待高妈收拾好了餐桌,餐厅里只剩他们兄妹二人的时候,姜知年才有些严肃地开口。
“你是不是又去那里了?”
姜知年说的是非连锁。
他开门见山,倒让姜知桐一愣。
大约是去年的时候,姜知年到学校去接姜知桐放学,却被告知姜知桐已经离开学校了。
他给姜知桐打电话,没人接,以为她还没到家。
恰巧那时姜力华临时召他回公司,路上要经过非连锁。
姜知年在车上给姜知桐留言,让她等他回去吃晚饭,却不经意间瞥见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姜知桐穿着便利店的围裙,正在店门口发传单。
手机里那行字,突然就发不出去了。
因为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被父亲知道的,姜知年私下里跟姜知桐浅谈了一次,她对去便利店帮工的事情不作解释。姜知年虽不忍责备,但未免事情发酵到父亲那里,他只好勒令姜知桐不许再去那里。
姜知桐明面上答应了,但实际上却并未照做。
每每见她回来不愿吃饭,又笑得格外开朗,姜知年便知道她又去那里了。
姜知年实在不明白那种小店到底有什么值得姜知桐一而再地违背他的意思,无奈之下,他只有换了姜知桐的司机,以便随时掌握姜知桐的动向。
但姜知桐很快发现了他的目的,又以各种理由辞退他的眼线。
姜知桐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她聪明乖巧,美丽大方,仿佛生来就是要惹人喜爱的。长兄如父,姜知年看着这个妹妹从小长大,印象里,她从来都是懂事听话的,他似乎从未想过她会经历青春叛逆的时期。
今天是姜知年在兄妹俩明里暗里地斗法了一年后,第一次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来说。
姜知桐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总归他有他的方法,她只能保证一点:“哥,我会小心不会让父亲发现的。”
姜知年不能理解,“我现在只想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在吸引你?你就这么不在乎父亲发现后会做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