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池漾坐在左边的单独沙发上,叶澜庭和边之青坐在中间的长沙发。
叶澜庭和边之青大概能猜到,池漾这次回来应该是有什么事。
池漾微微侧身,看着斜对面的两个人,斟酌着开口:“叔叔阿姨,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接你们去京溪。”
话音刚落,叶澜庭就猜出了池漾此行的目的,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如果是关于叶青屿的事儿,你不用说了。”
边之青戳他胳膊肘,阻拦道:“你干什么?听孩子说完。”
叶澜庭这个态度池漾早就预料到了,因此也没有太吃惊。毕竟相比于第一次,现在的反应已经算是太平盛世了。
“叔叔阿姨,”池漾柔声道,“我这次过来不是一定要说服你们什么,而是青屿哥的工作室就要开业了,他很想让你们参加,很想让你们和他一起见证这具有特殊意义的一刻。”
听到这儿,叶澜庭冷哼一声:“他要是真想,那就该亲自告诉我们,或者亲自来邀请我们,而不是又派你过来当说客,你从小到大替他背的锅还少吗?”
边之青掐叶澜庭胳膊:“你说什么呢,那可是你亲儿子。”
“我没这样的儿子!”叶澜庭情绪激动起来。
“叔叔,”池漾弯腰从背包里拿出两张邀请函,递到叶澜庭手里,“他想的,他真的想的。没有谁在他心中的分量,能重的过你们两个。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邀请。”
叶澜庭和边之青接过池漾手里的邀请函,水青色的封面,上面印着屿烟两个字,打开一看,内衬用清隽的字体写着“叶澜庭”和“边之青”的名字。
两个人一眼就认出,这是叶青屿的字迹。
池漾接着说:“正是因为把你们看得太重,所以有时候会两难。当初没听你们的话,一意孤行学了设计,硬撑着一口气,终于做出了斐然的成绩。如今他名利双收,本应该拿着这份耀眼的成绩单,骄傲地展示给你们看,向你们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你们才是错的。可是,人总归都是近乡情怯,长大之后我们才发现,孩子跟父母有什么可争的呢,去证明父母错这件事,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胜利。”
叶澜庭和边之青看着手上的请柬,表情有些松动,但依然没有说话。
池漾观察着两个人的动作,试探着说了一句:“还有溯烟哥哥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叶澜庭皱了皱眉,明显是不愿意多听。
池漾:“叔叔,阿姨,为什么你们连我跟阿锦都能够视如己出地照顾这么多年,却不能接受他?”
叶澜庭一把将请柬扔在桌子上,表情阴冷,语气更冷:“那不一样!我说句不好听的,你是学法的,你应该也知道这样的关系别说受法律保护了,连被法律承认的资格都没有!”
“叔叔,这些我都知道。”池漾语气放缓,“最近有一项新的政策出台,是说每个人都可以回归属地公证处办理意向监护,这样你就可以成为他的合法监护人,在关键时刻享有合法监护人所能享有的所有权利。所以,您看,法律也是在不断完善的,现在社会的包容度也在提高,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叶澜庭口气依然很硬:“我可受不了被人戳脊梁骨骂几十年。”
池漾劝解道:“这年头哪怕一个人做了好事,也会被不少人质疑是在作秀。悠悠之口,谁又能掌控呢?我没想强迫你们接受,我只是不想你们将来后悔,因为这个原因,而错过了青屿哥人生的关键时刻。”
叶澜庭这次没吭声,池漾说完话也沉默着。
一直没开口的边之青却忽然站起了身,绕过茶几走到池漾身边,拉着她的手缓缓蹲下,池漾茫然地看着边之青的动作。
“漾漾,那你呢?”
池漾不解:“嗯?”
边之青情难自控:“那你呢?谁来心疼你呢?嗯?既要安抚我们的情绪,又要考虑青屿的感受,当年因为这件事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吧,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呢,嗯?我的漾漾这么好,当年怎么会有人狠心把你抛下......”
叶澜庭出声打断她:“之青,漾漾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边之青或许是意识到不妥,没再说下去。
池漾伸手将她拉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轻声安抚着:“我很幸运的,能被您、叔叔还有青屿一路呵护着长大,我很知足。”
并且,我现在还有他。
-
池漾回二楼洗了个澡,正准备睡觉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的是边之青,她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温声道:“漾漾,等会儿把牛奶喝了再睡,喝不完也没事,暖暖手也行,你手容易凉。”
池漾笑着接过。
边之青在她床边坐下,笑容温和:“漾漾,阿姨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池漾听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一样?哪不一样啊?”
边之青抚着她的头发,目光和蔼温柔:“觉得我们漾漾好像比以前爱笑了。”
池漾微敛眉眼,轻声问:“有吗?”
边之青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着问:“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
池漾:“......”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边之青倒是觉得挺开心,语重心长道:“漾漾,你不能只为别人的幸福考虑,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也要紧紧抓住啊。我跟你叶叔叔都是你娘家人,咱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商业大鳄、达官显贵,但该给我们漾漾撑的场面,一点都不会少。”
池漾听着这些话,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边之青:“还有,刚才我们已经买好了过几天去京溪的机票。你别看你叶叔叔嘴硬,其实心肠比谁都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知道他儿子不是一时兴起,但他还是比较难接受。”
池漾拉着边之青的手:“阿姨,我都知道的。我这次来告诉你们这件事,就是不希望你们将来后悔,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幸福。”
“那我们漾漾,也要幸福,知道不知道?”
“嗯。”
-
边之青不想耽误池漾休息,没坐多久就出去了。
池漾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牛奶,没喝,倒是默默端详起这个玻璃杯来。
很简单的样式,跟某人家里的完全不同。
这不,正想着呢,就说曹操曹操到了。
席砚卿:【睡了没?】
池漾:【没睡。】
正准备再问一句的时候,那边的视频电话就过来了,池漾瞬间按下接通键。
屏幕那端出现一张清隽俊朗的脸,看他身后的背景,应该是刚下飞机正在等行李。
池漾心想,这男人也是神了,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依然这么容光焕发的。
席砚卿目光定在屏幕上,看着坐在床头的她,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穿了一件粉嫩嫩的睡衣,显得很乖巧。
他眉眼间都溢着笑:“准备睡觉了吗?”
池漾点点头:“你那边是下午吧,等会儿有工作安排吗?你在飞机上有没有好好睡一觉啊?英国那边晚上黑的晚,再加上有时差你会不会休息不好啊?对了,早上天亮得也早,你记得把窗帘拉得紧一点。还有......”
“漾漾,”席砚卿出声打断她,“我不是第一次来英国。”
池漾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于话多了,闷闷地哦了一声。
“但是,是第一次觉得——”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故意拖得长,颇有点“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意味,“有女朋友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说最后一段是真实经历,会不会被打.....溜走......
☆、斩断
池漾倚在床边,侧眸一看,窗外是已经降临的夜幕。
但手机那端的他,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正置身于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温暖下午,落地窗外有一大片日光璀璨。
如隐喻般——
让她身临其境的沉沦。
“席砚卿!”
她忽然叫他的大名。
席砚卿眉心微动,明显是惊了一下,感觉到她有话要说,耐心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不过须臾,他听到了一句让他此生都难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