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砚卿找了很久很久,跑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好无奈折返。
见他回来,脸上还带着罕见的落寞表情,白清让问了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席砚卿随便扯了个借口:“没事,刚看见个熟人,过去打了声招呼。”
白清让注意到他一身西装革履的装扮,摇了摇白念笙的手掌,话语间带着些微的愠气:“笙笙,你是不是又去公司找小叔了?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小叔工作很忙,不要随便去打扰小叔。”
白念笙特别委屈地嗯了一声。
随即愧疚地垂下眸来,两个马尾辫也恹恹地垂下,像霜打的柳叶。
席砚卿笑着蹲下来,迎上她的目光,好声好气地安慰:“是小叔想笙笙了,才带着笙笙过来的,对不对?”
白念笙没说话,只不过心里的那点委屈好像更深了。
明明是她主动去找的小叔。
小叔还要帮她说假话。
她嗯也不是,那岂不成了撒谎的坏孩子。
可是,她又不想让爸爸生气......
于是,白念笙一边用余光瞄着爸爸,一边在席砚卿耳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谢谢小叔。”
席砚卿被他这个小侄女逗得忍俊不禁,起身拍了拍白清让的肩膀,笑道:“行了,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就别端着了。”
白清让笑出声来,二话不说就抱起了女儿,满眼疼爱地问:“想爸爸了没?”
白念笙止不住地狂点头。
说完又看向席砚卿,问:“公司最近忙不忙?是不是刚从会议上下来?”
席砚卿替他拉上行李箱,说:“还好,会议开完才来的。”
“你啊,别让自己太累了。”
席砚卿笑起来,“你就比我大三岁,怎么说话一副老父亲的口吻。”
白清让毫不留情地回怼:“我家笙笙都六岁了,你怎么还孤家寡人呢?”
“......”
这样的旁敲侧击,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演,席砚卿早已养成了充耳不闻的能力。
可这次,他却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儿,忽忽地往里灌着风。
这风从何而来,他说不清。
他只是本能地放慢了脚步,回头望了一下。
那个拐角,依然像个冷漠的看客,隔绝了两端的风景,赶路人一错身,便再难觅踪影。
刚才的对视,有多悸动,现在的心情,就有多失落。
他生平第一次抱怨,一些无辜的设定。
例如,机场为什么要把拐角设得那么近?
近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任凭她消失在人海。
这城市这么大——
他们,还会遇见吗?
☆、曲线
时间一向潇洒,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着。
那场意料之外的相遇,早已成为过去时态。
半个月一眨眼就这么过去。
唐智资本完成对铭达的股权并购,在资本市场上掀起轩然大波。
池漾所在的蓝仲律师事务所全程参与了这场并购,专业程度收获赞誉无数,在业内名声大噪。
顾锦泽和池漾在机场送别布鲁斯,这个案子终于可以告一个段落。
从机场回去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车窗外路灯渐次排列,连成一条归家的桥,严丝合缝地缀满了整条街。
顾锦泽开着车,用余光瞥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池漾,轻声问了句:“困了?”
池漾轻抬眼睫,嗓音带了丝沙哑:“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去哪儿吗?”
“去哪儿?”
“南极。”
顾锦泽知味地笑了笑:“怎么着?这是要去过极夜?”
池漾认同地猛点头:“到底是我亲师哥,也就你能get到我的点。我现在就想睡他个昏天黑地,别的什么都不想。这连着两周过的跟极昼似的,我还以为我去北极旅游了。”
顾锦泽对她这番说辞倒是颇为赞赏:“不错,很善于苦中作乐,能把加班看做在北极旅游。”
池漾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终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见状,顾锦泽随手把空调温度调高,想让她睡一会儿。
结果,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相当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池漾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看了眼,随即按下接通键,礼貌问道:“你好,请问哪位?”
手机那端安静一秒,然后传来了清晰的挂断音。
池漾:“......”
顾锦泽察觉到一些不对劲,问了句:“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池漾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个号码,说:“不认识,应该是打错了吧。”说完把手机重新放回包里。
“这电话打的真是时候,刚来的睡意一下子没了。”池漾嗔怪了句。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强迫自己再次入睡,只好顺手打车车载音响,选了几首小提琴曲来听。只需片刻,悠然静谧的旋律便盈满了车内。
顾锦泽看她不困了,这才问她:“对了,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池漾一下字没反应过来:“哪件事?”
“就是前一段,电视台邀请我们去做一档法律节目。”
经顾锦泽这么一提醒,池漾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前一段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来律所谈论合作事宜,池漾听了一嘴但没在意,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她一向都是避而远之。
“我当时不就拒绝了吗?考虑什么?”
“他们强烈建议让你也参加。”
“为什么?”
“说你这张脸,站那儿就是收视率。”
听到这儿,池漾笑了下,打趣道:“那我更不用去了。”
顾锦泽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用余光看她,“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池漾一脸淡定地回:“收视率这事儿,靠您一个人就能完成。”
顾锦泽听着她不露声色拍的马屁,嗤然一笑:“这个节目真挺好的,不管是从专业度、立意,还是知名度来说,都是上乘之选——”
“师哥,”池漾故意打断他,“这节目编导是你女朋友?”
顾锦泽:“......”
他就不该指望她那个榆木脑袋能开窍。
看着顾锦泽一脸吃瘪的表情,池漾笑得那叫一个欢实,轻啧了声:“你说说现在这都什么世道啊,连顾大律师都需要出卖色相来博取关注了。”
顾锦泽轻哂一声,将计就计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池律师金屋藏己,不舍得露面,迫不得已只有我亲自上场了。”
池漾:“......”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挺能说?”顾锦泽嗓音慵懒,唇角浮着笑意,“你都不知道那些客户见了你,都在背后骂我金屋藏娇。”
听到这个词,池漾愣了下,神色随即恢复正常,笑着说道:“哪个客户说的?下次见了面告诉我一声,我免费给他普及一下中华传统文化。词语最忌讳乱用,这在法律上可是大忌。”
顾锦泽:“......”
这姑娘估计是榆木他爹的脑袋。
半个小时后,顾锦泽把车开到池漾家楼下。
池漾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顾锦泽忽然叫住她:“那个节目的事情,真的不考虑考虑了?”
“咱俩都去的话,你想累死徐律师啊。”池漾坚决拒绝着,临了还不忘调侃一句:“所以,顾总放心地去镜头前耍帅吧,大后方就交给我和徐师哥。说不定耍的好,还能给我们带个老板娘回来。”
顾锦泽:“......”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了句:“对了,你明天是不是要去朝杨大学?”
池漾点点头:“不过就是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应该不会耽误太久,我完事儿就回律所。”
顾锦泽左手撑着方向盘,揣度着问:“所以,这才是你不去上电视节目的理由吧?”
没等池漾说话,他又自顾自地接上一句:“怪我,忘了你要去朝大任教的事情。这么多事情,确实忙不过来。”
池漾听了,也没反驳。
“快上去吧。”顾锦泽催促道。
“嗯。”池漾应了声,转身迈上台阶。
芊芊细影,与皎洁蟾光交相辉映。
顾锦泽抬头望着,等到她家的那盏灯亮起,才启动车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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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池漾洗了个澡,把头发擦到半干后,走到阳台上,等自然风晾干头发。